余文国瘫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上那片泛黄的水印发愣。
那水印是去年雨季漏雨留下的,当时没钱修,就一直搁着,如今看在眼里,像块发霉的疮疤,越看越碍眼。
手机还攥在手里,护士那句 “上午必须交齐,不然没法用药” 像针一样戳心窝子,反复在脑子里打转。
孙秀莲端着碗粥从厨房出来,见他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眼泪又忍不住掉下来:“真没办法了?要不我去问问我弟?虽然他上次借了五百没还,但……”
“别去。” 余文国打断她,声音沙哑,“他自己还欠着信用卡,去了也是白搭,还得看他丈母娘脸色。”
孙秀莲的哭声压不住了:“那怎么办啊?妈在医院躺着,儿子等着学费,你说啊!”
余文国没吭声,猛地站起身往门口走。
“你去哪?” 孙秀莲追上来拉住他。
“找钱。” 他掰开她的手,抓起外套就往外冲,防盗门 “哐当” 一声撞上,震得墙上的日历都掉了。
外面还飘着小雨,冷风裹着雨丝往脖子里钻,冻得他一哆嗦。
他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鞋底子踩过水洼,溅得裤腿全是泥点。
路过一家手机维修店,橱窗里的电视正播着新闻,说有人欠了高利贷,被追债的泼了油漆,老婆孩子连夜跑路。
余文国心里一紧,赶紧移开视线。黄老板那伙人看着就不是善茬,真要是还不上钱,指不定会干出什么事。
他掏出手机,翻遍了通讯录,从头滑到尾,没一个能开口借钱的。
同事要么跟他一样穷,要么就是看他不顺眼,领导更是指望不上 —— 吴良友那态度,能给好脸色就不错了。
就在他快要撞墙的时候,脑子里突然蹦出两个名字:吴良友、卓然。
这俩货的脸一下子清晰起来。
吴良友当局长这两年,换了辆二十多万的帕萨特,手腕上的手表据说是瑞士进口的,少说几万块。
卓然更夸张,去年刚搬进锦绣华庭,那小区一套房要上百万,他一个主任的工资,怎么可能买得起?
上次去卓然办公室送文件,他桌上摆着个紫砂壶,同事私下说那是名家手作,值小半年工资。
当时他只觉得羡慕,现在想来,全是猫腻。
余文国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疼得发麻。
三年前那个地质灾害治理项目,他是现场负责人,亲眼看见吴良友和卓然跟承包商吃饭,饭后承包商塞了个厚厚的信封。
后来报销单据上,明明是普通招待所,却写成了四星级酒店;明明只挖了五百米排水沟,报表上却写着一千米。
这些他都偷偷留了复印件,锁在衣柜顶上的铁盒里。
当时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都是一个单位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没必要撕破脸。
可现在,活命都成问题了,还管什么情面?
“操,豁出去了!” 余文国咬着牙,转身往家跑。
雨下大了,浇得他睁不开眼,头发贴在脑门上,水流进领子里,凉得刺骨。
他却一点都不觉得冷,心里烧着一团火,又急又狠。
冲回家门口,他手抖得厉害,钥匙插了三次才插进锁孔。
孙秀莲正坐在沙发上哭,见他浑身湿透地冲进来,吓得赶紧站起来:“你咋了?淋成这样!”
“别管我!”
余文国直奔卧室,搬了个小板凳踩上去,够衣柜顶上的旧铁盒。
那铁盒是他老婆的陪嫁,红漆都掉光了,上面挂着个小铜锁。
他摸出钥匙串,翻了半天找到那把很小的钥匙,手抖得差点掉地上。
“咔嗒” 一声,锁开了。
里面全是旧照片、存折,最底下压着个牛皮纸信封。
余文国一把抓出来,揣进怀里,铁盒随手扔回衣柜顶,凳子也踢到一边。
“你拿的啥?” 孙秀莲追进来,眼神里全是慌。
“能换钱的东西。”
余文国从衣柜里翻出件干衬衫,三两下套上,“我去趟卓然家,你在家等着,别给我打电话。”
“卓然?你找他干啥?”
孙秀莲抓住他的胳膊,脸色发白,“你可别做傻事!他那人阴得很,咱惹不起!”
“惹不起也得惹!”
余文国掰开她的手,语气决绝,“妈和儿子等着钱救命,我没别的路了。你在家盯紧医院电话,有情况立马告诉我。”
他说完,抓起外套又冲了出去,孙秀莲的哭声被关在了门后。
小区门口不好打车,余文国站在雨里等了十多分钟,才拦到一辆空车。
拉开车门钻进去,一股暖气裹过来,他打了个喷嚏。
“师傅,锦绣华庭,快点。” 他掏出纸巾擦着脸。
“那小区高档啊,住那儿的都是有钱人。”
司机随口搭话,猛踩油门冲了出去。
余文国靠在座椅上,手一直捂着怀里的信封。
硬邦邦的复印件硌着胸口,既让他紧张,又给了他一丝底气。
他知道这步棋有多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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