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泛起鱼肚白,淡青色的天光透过峡谷的缝隙洒下来,给龙门渡的狼藉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黄河的浪涛在晨光中翻涌,浑浊的水面泛着细碎的金辉,像是无数碎金在随波逐流。段思平坐在昨夜篝火的余烬旁,正用一块碎石碾着炭灰,动作缓慢而专注,仿佛在琢磨着什么心事。
赵匡胤已经收拾好了行装,将那枚贝壳小心翼翼地系在腰间,此刻正帮着张猛清点幸存的弟兄。他年轻的脸上带着一夜未眠的疲惫,却难掩眼底的清明,经过昨夜的交谈,少年人心里那些纷乱的念头仿佛被晨光梳理过,多了几分笃定。
逍遥子站在峭壁边,望着远处渐渐苏醒的山峦,素袍在晨风中轻轻摆动。他指尖捻着一片沾着露水的草叶,目光悠远,像是能穿透薄雾,看到更远的地方。
段思平碾完最后一点炭灰,抬起头,目光落在逍遥子的背影上,忽然开口,声音带着清晨特有的沙哑:“先生可知‘破碎虚空’?”
逍遥子转过身,草叶上的露水顺着他的指尖滑落,滴在岩石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他看着段思平,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却未立刻回答,只是淡淡一笑:“段兄突然提及此事,想必是有缘故的。”
段思平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块磨损严重的木牌,木牌上刻着几个模糊的古字,像是某种记号。“二十年前,我在一处古墓中见过一幅壁画,画的是一个人站在山巅,周身有光,脚下的云层像是被撕裂了一道口子。”他摩挲着木牌上的纹路,语气里带着回忆的郑重,“壁画旁刻着一行小字,说‘武至极境,可破天地’,当时只当是古人的臆想,没放在心上。”
他顿了顿,目光望向嵩山的方向,那里此刻正被晨雾笼罩,看不真切。“直到五年前,我在江湖上遇到一位垂死的老武师,他说他年轻时曾在嵩山深处见过一处遗迹,石壁上的刻字与那壁画上的如出一辙,都提到了‘破碎虚空’,说那是武道的终点,是能超脱这方天地的境界。”
赵匡胤听得眼睛都直了,手里的长矛差点掉在地上。“超脱天地?难道是……成仙?”他在军中听老兵说过些神神叨叨的故事,说有人修炼成功能飞天遁地,此刻听段思平一说,顿时觉得那些传说仿佛有了凭据。
段思平摇了摇头,眼神清明:“不是成仙。老武师说,那更像是破开一层看不见的墙,墙的那边是什么,没人知道。或许是另一片天地,或许什么都没有,只是武道练到极致,自然生出的力量,足以撕裂这方天地的束缚。”他将木牌重新揣回怀里,“那老武师还说,嵩山遗迹里藏着线索,只是那里地势险恶,又有不明势力盘踞,多年来没人能真正靠近。”
“不明势力?”赵匡胤皱起眉,瞬间警觉起来,“是厉百川那样的人?”
“不好说。”段思平摇摇头,“老武师没说清楚,只说那些人对遗迹敬而远之,却又不许旁人靠近,像是在守护什么,又像是在畏惧什么。”他看向逍遥子,“先生游历天下,见多识广,可知这传说的真假?”
逍遥子沉默片刻,指尖的草叶已被捻碎,带着清苦的草木气息。“传说未必是空穴来风。”他缓缓道,目光望向天边的朝霞,“天地之大,总有人力难以企及的边界。武道练到极致,内力与精神合二为一,或许真能触碰到那层边界,至于能否‘破碎’,便是未知数了。”
他转向赵匡胤,看到少年人眼中的惊奇与向往,不由得笑了笑:“这路太过缥缈,就像黄河的源头,人人都知道在西边,却少有人能真正走到。”
“那……值得去试吗?”赵匡胤忍不住问,他虽觉得这传说太过玄乎,却也被那份“超脱”的意境吸引——若是真能打破天地束缚,那该是何等的力量?
逍遥子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语气也郑重了几分:“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他顿了顿,看着段思平,“但段兄想必也明白,越是缥缈的路,越凶险。武道练到那般境界,稍有不慎便会走火入魔,轻则武功尽废,重则爆体而亡。更何况,那嵩山遗迹藏着什么,谁也说不清,或许不是机缘,而是陷阱。”
段思平默然点头。他追寻这传说多年,自然知道其中的凶险。当年那老武师便是因强行冲击境界,导致经脉尽断,才落得那般下场。可越是如此,他心中的念头就越坚定——人活一世,总得有个值得拼命去追寻的目标,哪怕那目标虚无缥缈,也好过浑浑噩噩过一生。
“先生说得是。”段思平的声音平静却坚定,“但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该去看看。武道之路,本就是在刀尖上行走,若是怕了凶险,从一开始就不该拿起兵刃。”
赵匡胤看着段思平,又看看逍遥子,忽然觉得自己之前对“武道”的理解太过浅薄。他一直以为武功是用来杀敌、用来建功立业的,却没想过,这世间竟有人将武道当成一条通往未知的路,哪怕前方可能是万丈深渊,也愿意一步步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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