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八部前传之踏天三圣录 第8章 少年意气 （下）

暮春的澧水河蒸腾着潮湿热气，蝉鸣声裹挟着暑意向人袭来。赵匡胤拎着半坛剩酒晃出酒肆，衣襟敞着露出结实胸膛，脚步有些踉跄却依旧虎虎生风。韩令坤追上来想扶他，反被他揽着肩膀往前走：“今日痛快！那王家小儿再不敢在西市横行霸道。”话音未落，前方突然传来陶罐碎裂的脆响，夹杂着妇人惊恐的哭喊。

街市尽头围了一圈人，几个青衣军汉正踹翻卖梨的老汉摊车。滚落的鸭蛋梨被战靴碾成泥浆，汁液顺着青石板缝隙蜿蜒流淌。为首的军官挎着腰刀，蒲扇大的巴掌正抽在一个白发老妪脸上，骂道：“老不死的！交不出粮税就拆你家房子！”竹篾编的粮筐被掀翻，褐黄色的粟米洒了一地，混着老人嘴角渗出的血丝。

赵匡胤猛地甩开韩令坤的手，大步挤进人群。烈日将他的影子投在军官油光发亮的脑门上，惊得那人后退半步。“光天化日之下抢掠民财，你们是哪个营头的？”他的声音像闷雷滚过市集，周遭霎时安静下来。军官眯起眼睛打量这个布衣少年，嗤笑道：“哪来的野狗也敢管爷的事？识相的赶紧滚！”

赵匡胤突然出手如电，抓住军官手腕轻轻一拧。只听“咔嚓”一声脆响，腕甲变形凹陷，长刀当啷坠地。围观百姓发出压抑的惊呼，看着少年单手将足有二百斤的壮汉提起，如同拎着只小鸡仔。军官疼得脸色煞白，双腿离地乱蹬，镶铜的云头履在空中划出慌乱弧线。

“跟老人家赔罪！”赵匡胤臂膀发力，将军官按跪在满地狼藉的粟米堆里。老者颤抖着抹去脸上血迹，浑浊目光中泛起泪花。人群中有个穿襦裙的年轻媳妇突然跪下磕头，额头撞在石板上咚咚作响：“恩人救命啊！他们还要抓我男人充苦役……”她怀中婴孩被惊吓得大哭，撕心裂肺的哭声刺破凝滞的空气。

几个军士见状欲扑上来，却被赵匡胤横臂挡住。他扫视众人，目光落在军官绣着“澶州巡检”字样的号坎上，冷笑出声：“原来是吃皇粮的兵爷。怎么，朝廷养你们是为了欺负良善百姓？”说罢扬起拳头，拳风掠过之处，军官胸前铁鳞甲竟微微凹陷。

变故陡生。街角忽然响起急促的马蹄声，十余骑快马衔枚疾驰而来。为首将领手持雁翎刀，兜鍪两侧垂落的红缨随风飘动——“镇海军”三个字在阳光下泛着冷光。韩令坤脸色骤变，扯住赵匡胤衣袖低吼：“是节度使帐下的亲兵队！”

赵匡胤浑不在意，反而迎着马队上前三步。领头的百夫长勒住缰绳，战马前蹄扬起几乎踢到他胸口。“大胆狂徒！竟敢殴打官差！”百夫长挥刀直劈，刀刃劈开灼热空气发出尖啸。赵匡胤侧身避让，右手顺势抓住刀背，较劲瞬间，精钢打造的雁翎刀竟被他捏出一道裂痕。

围观者齐声惊呼。赵匡胤借力转身，使出惯用的摔角手法，将百夫长连人带马掀翻在地。战马嘶鸣着翻滚，骑手们的阵型顿时大乱。更多士兵围拢上来，长矛短刀寒光森然。混乱中不知谁喊了句“反了”，整条街道瞬间化作战场。

赵匡胤护着老夫妇退至巷口，后背接连挡住三支射来的箭矢。羽箭穿透粗布短衫扎进皮肉，鲜血顺着脊梁流下，他却恍若未觉。韩令坤抄起扁担舞成旋风，石守信抡起路边磨盘当作盾牌，三个少年背靠背组成三角阵型，与训练有素的士兵周旋。

“快走！”赵匡胤看见远处涌来更多援兵，一把推开身前的老汉，反手劈倒两个持枪逼近的士兵。他们趁着缺口向城外奔逃，身后马蹄声如影随形。跑过城隍庙时，赵匡胤瞥见墙上新贴的海捕文书，自己的名字赫然列在首位，罪名是“聚众闹事，殴伤官兵”。

暮色四合时分，三人躲进澧水边的芦苇荡。赵匡胤拔下背上的箭簇，草率包扎伤口。韩令坤望着对岸点点火光，声音发颤：“这下怎么办？家里肯定要被牵连……”石守信握紧拳头砸在水上，溅起一片银亮的水花：“要不咱们回去自首？”

“胡说！”赵匡胤扯下面巾浸入河水降温，疼痛让他眼神愈发锐利，“那些狗官本来就该收拾！只是苦了伯父伯母……”他望向北方隐约可见的城池轮廓，那里曾是他生长的地方，如今却成了困笼。月光照亮他年轻的面庞，眉宇间凝聚着前所未有的决绝。

次日清晨，薄雾尚未散尽，三个少年已换上农家打扮。赵匡胤最后回望一眼晨曦中的澶州城，城墙垛口反射的金光刺痛了他的眼。他将随身玉佩埋在老槐树下，权当留给父母的告别。临行前特意绕道集市，把剩余的银钱塞给那个卖梨老汉，叮嘱道：“告诉乡亲们，往后再有恶吏欺压，尽管往北边找赵字旗便是！”

朝阳完全升起时，他们消失在通往邺都的官道上。露水打湿的鞋印很快被往来车马覆盖，唯有空气中残留的血腥味，诉说着这座小城昨夜发生的传奇。二十里外的渡口，渔翁老张头看见三个少年登上南下的货船，其中那个背着包袱的高大青年，肩头上缠着渗血的麻布，却始终挺直腰杆望着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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