澧水河畔的澶州城永远飘着酒旗与尘土交织的气息。暮春午后的阳光斜斜着穿过青石板街巷,将沿街摆摊的小贩影子拉得老长。赵匡胤赤着胳膊坐在酒肆门前的马扎上,粗糙的榆木桌上摆着半坛浊酒,与他并肩而坐的韩令坤正用匕首削着竹签,刀刃刮过青竹发出刺耳的锐响。
“听说西市来了个卖艺的沧州汉子,单手能举三百斤石锁?”石守信咬着麦饼含糊不清地说道,碎屑沾在他新剃的光头上泛着油光。三个少年身上的短衫都带着补丁,却难掩眉宇间的英气。赵匡胤抓起酒坛灌了一口,喉结滚动间空了大半坛,浑圆的手臂肌肉随着动作隆起如铁铸。
巷口忽然传来孩童们的哄笑。几个纨绔子弟骑着高头大马横冲直撞过来,领头的王衙内甩动镶金边的马鞭,故意抽打路边箩筐里的青菜。菜农跪地哀求,却被马蹄踏翻了木车。烂菜叶混着泥浆溅到赵匡胤脚边,他瞳孔微微一缩,手中陶碗突然裂开细纹。
“找死!”韩令坤霍然起身,匕首寒光已在掌心转动。赵匡胤却慢条斯理地放下酒坛,伸手按住友人肩膀。他站起身时,破旧的麻鞋几乎蹭到了对面马匹喷出的热气。那匹黑马焦躁地刨着蹄子,铜镫上的鎏金花纹在阳光下晃得人眼花。
王衙内勒住缰绳居高临下打量:“哪里来的穷酸?识相的就给本少爷让路。”话音未落,赵匡胤已抓住马辔往前猛地一拽。千斤重的战马竟被他扯得人立而起,前蹄重重砸回地面,扬起漫天黄尘。围观百姓惊呼着后退,看见少年单臂较劲,绷紧的小臂青筋暴起,仿佛皮下盘踞着虬结的老树根。
“下来!”赵匡胤嗓音低沉却透着金石之声。王衙内脸色发白,慌忙滚鞍下马,绣着金线的锦袍沾满泥点。他带来的家丁们刚要围拢,就被赵匡胤凌厉的目光震慑——那双眼睛像是暴雨前的乌云,沉甸甸压得人喘不过气。
巷尾突然传来女子尖叫。众人转头望去,只见几个泼皮正拉扯着卖绢帛姑娘往暗巷拖拽。姑娘挣扎间散落的素绢缠在槐树上,白得像是要融进刺目的阳光里。赵匡胤松开马缰,大步流星走过去的样子活像头护崽的雄狮。
“放开那个丫头!”声音炸雷般响彻整条街。泼皮们回头见是个布衣少年,顿时哄笑起来。为首的刀疤脸摸出腰间短刀:“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敢管爷们的闲事?”话音未落,赵匡胤已揪着他衣领将人提离地面,两百斤的身子在他手里轻得像只鸡雏。
韩令坤和石守信默契地堵住去路。赵匡胤把刀疤脸掼在地上,靴底踩住他握刀的手。骨节发出的脆响让周围鸦雀无声,连槐树上的蝉鸣都停了片刻。卖绢帛的姑娘趁机挣脱束缚,鬓发散乱地躲在石守信身后,指尖还死死攥着半幅被撕破的彩绸。
王衙内趁乱想溜,却被赵匡胤截住去路。少年俯视着这个方才不可一世的权贵公子,忽然笑了。这一笑让王衙内后背渗出冷汗——那不是戏谑,而是猛兽盯上猎物时的从容。“你说谁该给谁让路?”赵匡胤抖了抖手腕,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响。
围观人群自动分开道路。赵匡胤拎着王衙内的后领,像提溜一只扑棱翅膀的鹅,径直走到刚才被打翻的菜农面前。“赔钱。”两个字说得掷地有声。王衙内颤抖着掏出钱袋,金银落地叮当乱响。菜农佝偻着腰不敢拾取,浑浊老眼里满是惊恐。
“拿着!”赵匡胤把钱塞到老人布满老茧的手里,转身对着面色铁青赶来的衙役们叉腰吼道:“告诉你们县太爷,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财的是他王家的畜生!”这一嗓子震得槐树叶簌簌落下,惊飞了枝头的麻雀。
暮色渐浓时,三个少年勾肩搭背坐在城墙垛上。赵匡胤望着远处蜿蜒的澧水河,河水映着晚霞烧红了半边天。韩令坤用草茎剔着牙齿:“今日这般张扬,怕是要惹麻烦。”石守信却兴奋地搓手:“怕什么!大哥露这手神力,保管明日就能传遍澶州城!”
赵匡胤沉默不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城墙砖缝里的青苔。他想起半月前离家时父亲说的话:“乱世之中,匹夫之勇不足恃。”可当他看见那姑娘绝望的眼神,听见菜农压抑的呜咽,浑身热血就像煮沸的水一样往外涌。这种躁动的感觉让他既陌生又痛快,仿佛骨子里沉睡的东西正在苏醒。
城楼下传来更夫沙哑的长呼,三三两两的灯笼沿着街道次第亮起。赵匡胤跳下城墙,落地时轻得像片羽毛。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对同伴笑道:“走,喝酒去!今日这般畅快,合该痛饮三百杯!”笑声惊起檐下的燕子,扑棱棱掠过鳞次栉比的屋脊,消失在渐起的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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