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山,奇险天下第一山。自那年赵匡胤、段思平、逍遥子三人于南峰绝顶论武,演化“凌波微步”之玄、“六脉神剑”之理,留下无尽传说与武道意境后,这座道教名山在江湖人口中,便又多了一层神秘而崇高的色彩。虽无确凿证据表明三圣曾在此交手或留下秘籍,但那场论道所引动的天地气机与精神共鸣,据说持续了数日方散,一些感知敏锐的武学之士,乃至隐居华山修道的真人们,都曾隐约察觉到那段时间山中气象的异常与某种难以言喻的道韵残留。久而久之,“华山论道”已成为武林中一则脍炙人口的轶闻,吸引着一些有心人或好奇者前来瞻仰、探寻,希冀能从那险峰奇石、古松流云之间,窥得一丝半点当年绝顶人物的风采与武学真谛。
陈清玄便是这样一位有心人。他年约四旬,面容清癯,三缕长须,头戴逍遥巾,身着洗得发白的青色道袍,乃是华山附近一座小道观“白云观”的住持。说是住持,观中连同他也仅有三四名道士,香火清淡,平日里多是采药、诵经、练些粗浅的养生功夫,与世无争。陈清玄少年时也曾游历四方,学过一些剑术拳脚,根基不算深厚,但胜在心性淡泊,善于观察自然,对道家典籍也颇有涉猎。他听闻“三圣论道”的传说后,心中久久不能平静。那等境界,对他而言如同云中仙踪,渺不可及,但那份对武道巅峰的追求,与道家“天人合一”、“师法自然”的理念,似乎又有某种奇妙的相通之处。他隐隐觉得,即便无法获得神功秘籍,能在那传说之地静心体悟,感受残留的天地道韵,或许对自己的修行与那套一直未能完善的剑法构想,会有所裨益。
于是,择了一个天朗气清的秋日,陈清玄携一柄寻常铁剑,一个装了些清水干粮的包袱,告别观中弟子,独自一人向华山南峰攀去。他没有刻意追寻当年三圣可能的具体位置——那本就是渺茫之事,只是循着内心一份朦胧的感应,以及他对山势气象的熟悉,向着南峰最为雄奇险峻、也最显空旷寂寥的那片区域行去。
山路险峻,猿猱难渡。陈清玄步履沉稳,多年山居生活使他对此习以为常。越是往上,山风愈烈,吹得他道袍猎猎作响,松涛声如同大海翻涌,亘古不息。他并没有急于寻找什么“遗迹”,而是放慢脚步,调整呼吸,让自己的心神逐渐融入这雄浑浩大的山岳气象之中。眼观奇峰插天,怪石嶙峋,耳听风吼松鸣,涧水和弦,鼻嗅清冷空气与隐约的草木芬芳。他想起道家所言“大音希声,大象无形”,真正的“道韵”,或许就蕴藏在这最原始、最本真的自然景象里。
他来到一处背倚巨岩、前临深壑的狭窄平台。此地视野极开阔,脚下云海翻腾,远处群山如黛,天风毫无遮拦地呼啸而过,吹得人几乎站立不稳。陈清玄却在此处停了下来。他并非觉得此地一定是三圣论道处,而是被这里一种独特的“势”所吸引。风在此处变得格外激荡多变,忽而垂直上冲,忽而横向切割,忽而又打着旋儿从岩缝中钻出,发出尖锐或低沉的呜咽。云气在此聚散无常,阳光穿透时形成道道眩目的光柱,明灭不定。
他闭上眼,不再用眼睛看,而是用全身心去感受。皮肤感知着风的每一丝流向与力度变化,耳中辨析着风掠过不同形状岩石、松针时所发出的千差万别的声响,甚至能隐约感觉到脚下山体仿佛有着自己沉缓而博大的呼吸脉动。渐渐地,他脑海中那套一直盘旋不定、仅有模糊雏形的剑法理念,开始与眼前的自然景象产生奇异的呼应。
“风…无常势,水无常形…” 他喃喃自语,仿佛抓住了什么关键。他设想中的剑法,不应拘泥于固定的死板招式,而应如这山风般,无孔不入,变化莫测,却又蕴含着切割岩石的锋锐与推动云海的磅礴。其意贵在“清”,如这高山流云,不染尘浊;其势重在“捷”,如这倏忽来去的天风,令人防不胜防。
他睁开眼,目光变得锐利而明亮。锵啷一声,拔出腰间铁剑。剑是寻常铁剑,并无光华。但他握剑的姿势,以及周身散发出的那种与山风云海隐隐契合的气息,却让这柄凡铁似乎也带上了一丝灵性。
他没有立刻舞动,而是静静地站着,让身心与这方天地的“风势”完全同步。忽然,一阵特别强劲的、打着旋儿的侧风从斜刺里袭来!陈清玄几乎是本能地,手腕一抖,铁剑顺势划出,剑尖颤动着,并非直刺,而是带着一种奇妙的弧线与颤动,仿佛不是他在运剑,而是那阵风在引导着剑锋!剑刃破风,发出一种不同于寻常剑风的、更为清越悠长的轻鸣,竟隐隐压过了周围的风吼声,如同凤唳九天,清澈入云。
一剑既出,灵感如泉涌。他不再刻意控制招式,而是彻底放开身心,以剑为媒,以身为枢,去呼应、去引导、甚至去“演绎”周遭那千变万化的风!时而剑走轻灵,如春风拂柳,轨迹曼妙难测;时而剑势陡急,如朔风卷地,带着一股摧枯拉朽的决绝;时而剑光缭绕,如旋风扶摇,将自身护得滴水不漏;时而又凝于一点,如寒风透骨,锐利无匹地刺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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