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城,这座昔日江淮的璀璨明珠,如今已被战争的铁幕重重笼罩。城内,粮尽的恐慌如同瘟疫般肆虐,秩序彻底崩坏,士兵抢掠,百姓哀嚎,绝望的气息弥漫在每一条街巷。困守,已是死路一条。
节度使府邸内,烛火将熄未熄,映照着李重进扭曲而灰败的面容。他身着残破的明光铠,甲叶上沾满血污与尘土,昔日一方节度的威仪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穷途末路的疯狂。细作拼死带回的最终确认——辽国萧思温明确拒绝出兵,南唐水师溃败后龟缩不出——彻底碾碎了他最后一丝侥幸。外援已绝,内里溃烂,这座孤城成了他华丽的坟墓。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拼死一搏!”他猛地拔出佩剑,斩断案角,嘶哑的声音在空荡的大厅回荡,“赵匡胤能黄袍加身,老子也能杀出一条血路!集结亲卫,随我突围!”
他最后的希望,寄托在那支由家族子弟和重金招募的江湖亡命组成的亲卫营上。这是他能掌控的最后力量,约四百余骑,人人配双马,甲胄精良,堪称精锐。他要趁夜色,以这支尖刀,撕裂宋军包围圈,向北突围,哪怕希望渺茫,也强过在城内等死或被叛徒献城。
夜色深沉,星月无光。扬州东门在令人心悸的吱呀声中缓缓开启一道缝隙。李重进一马当先,手持丈二铁枪,身后四百亲卫铁骑如同沉默的黑色激流,涌出城门,马蹄包裹厚布,尽可能压低了声响,朝着宋军东北方向营垒的结合部疾驰而去。
然而,大宋天子御驾亲征,营盘布置何等严谨?几乎在他们离城的同时,外围游弋的宋军夜不收便已发现了动静,凄厉的警号瞬间划破夜空!
“敌袭!东北方向,骑兵突围!”
宋军大营如同被惊醒的巨兽,迅速而有序地做出反应。拒马被推上前,弓弩手就位,长枪兵结阵,更有传令兵飞驰中军禀报。
李重进心知行踪已露,不再隐藏,狂吼一声:“加速!冲过去!”四百铁骑骤然提速,如同离弦之箭,悍然撞向仓促组成第一道防线的宋军步卒!
铁蹄践踏,长枪突刺!李重进的亲卫确实凶悍,凭借一股亡命之气和精良装备,瞬间便将措手不及的宋军前哨冲得人仰马翻,硬生生在包围圈上撕开了一个血口。但宋军应变极快,两翼的部队迅速合拢,箭矢如雨点般从侧面倾泻而来,不断有骑士中箭落马,突围的锋矢阵型迅速被削弱。
就在李重进以为即将冲破最后一道薄弱防线,没入远方黑暗之际,前方忽然火把大亮,映照出一片森严的阵势!一支精锐的宋军甲士早已严阵以待,刀盾如山,枪戟如林,阵前,一面巨大的、绣着金色“宋”字和龙纹的纛旗在火把映照下猎猎作响。纛旗之下,一人金甲耀目,外罩玄色蟠龙战袍,手持那根象征着无上权威、镌刻盘龙纹路的精铁长棍——盘龙棍,端坐于神骏战马之上,面容沉静,不怒自威,正是大宋皇帝赵匡胤!
他竟早已预判到李重进可能狗急跳墙,选择从此处突围,亲自率领先锋精锐在此等候!
“李重进!”赵匡胤声若洪钟,蕴含着内力,清晰地传入每一个突围者的耳中,带着帝王的威严与不容置疑,“朕在此!还不下马受缚,更待何时!”
眼见赵匡胤御驾亲临,拦在去路,李重进知道最后的生机已断,绝望与疯狂彻底吞噬了他。“赵匡胤!!”他目眦欲裂,所有的愤恨、不甘与恐惧化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篡国逆贼!坏我大事!我与你拼了!”他不再想突围,此刻唯一的念头,便是与这终结了他一切的宿敌同归于尽!他猛夹马腹,将全身功力灌注于铁枪之上,人借马势,枪出如龙,带着一往无前的惨烈气势,直刺赵匡胤心口!这是凝聚了他毕生修为与所有怨恨的舍命一击!
面对这状若疯虎、同归于尽般的冲锋,赵匡胤目光如电,竟毫无惧色。他双腿微一用力,坐下宝马通灵,向前踏出两步。就在两马即将交错,枪尖及体的刹那,赵匡胤动了!
他并未动用那威猛无俦的盘龙棍,而是左手如电探出,五指如铁箍,精准无比地一把抓住了李重进疾刺而来的枪头下方寸许之处!这一抓,蕴含了他天生神力与沙场磨砺出的精妙劲力,时机、角度、力道妙到毫巅,仿佛早已计算好了一般!李重进只觉得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巨力从枪杆传来,前冲之势竟被硬生生遏止,虎口迸裂,鲜血直流!
与此同时,赵匡胤借着这一抓之力,身形在马背上微微一侧,右拳自腰肋间如同蛰龙出洞,猛然轰出!这一拳,毫无花巧,质朴无华,却凝聚了他纵横沙场数十年、融汇了千万次搏杀经验的武道精髓,正是他那套源自军旅、化繁为简,此时被将士们称之为“太祖长拳”原名为“耕战拳”的绝学!
拳风激荡,仿佛将周围的空气都抽干压缩,发出低沉的呼啸!拳势之中,既有开垦沃土的沉雄厚重,更有血战沙场的刚猛暴烈,一股堂皇正大、沛然莫御的帝王霸气随之迸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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