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德七年,正月初三。
晨曦尚未完全驱散汴梁城的寒意,整座城市却已从一种压抑的寂静中苏醒,转而陷入一种更加躁动不安的氛围。军队调动的低沉号角声,马蹄踏过青石街面的密集回响,以及空气中那无形却日益浓重的、山雨欲来的压迫感,都预示着这一天注定不同寻常。
就在这权力交替的漩涡中心,一道青影却悠然漫步于汴梁的街巷之间,与周遭的紧张格格不入。逍遥子依旧是一袭不起眼的青袍,步履从容,仿佛只是一位早起遛弯的闲散道人。然而,他那双看似平淡的眸子深处,却映照着整座城市的“气”。
在他的感知中,汴梁城仿佛一幅巨大的、流动的画卷。代表赵匡胤及其麾下力量的,是一股炽热、雄浑、正在缓慢而坚定凝聚的赤金之气,如同地火奔涌,蓄势待发。代表皇宫内孤儿寡母及部分忠周文臣的,则是一缕微弱、摇曳的明黄之气,依附于赤金之气边缘,风雨飘摇。而代表契丹、吐蕃等外部势力的,是几道游离在城外、颜色各异却同样充满侵略性的异色气芒。
但最引他注意的,是几股如同毒蛇般在赤金之气周围滋生、蠕动的灰黑色气机,阴冷、怨毒,充满了破坏与混乱的意志——那是慕容龙城及其党羽。
“冥顽不灵,徒增杀孽。”逍遥子心中微叹。他答应过段思平会看顾中原大局,自然不会坐视慕容龙城在这关键时刻掀起腥风血雨,破坏那“顺势而为”的天道进程。
他的精神意念如同无形的水银,悄无声息地蔓延开去,与这汴梁城的天地元气隐隐相合。他并未动用惊天动地的武力,而是以一种更玄妙的方式,如同一位高明的弈者,开始落子。
慕容龙城派出的第一路死士,目标是刺杀一位以耿直着称、对赵匡胤颇有微词的老臣。两名死士如同阴影,潜伏在老臣每日上朝必经的巷口,手中淬毒的匕首泛着幽蓝的光,气息收敛到了极致。然而,就在老臣的轿子即将转入巷口的前一刻,一队原本不该在此路线巡逻的殿前司禁军,却恰好拐入了这条巷道,带队校尉目光如电,瞬间就锁定了那两名死士藏身之处不自然的“静止”。
“什么人?鬼鬼祟祟!”校尉厉声喝道,手已按上刀柄。
两名死士大惊,他们自信隐匿功夫绝佳,怎会被一队普通巡逻兵发现?他们却不知,在逍遥子那无形气机的牵引下,这队禁军的心神在那一刻被放大了对“异常”的感知,仿佛冥冥中有个声音在提醒他们注意那个角落。刺杀计划瞬间败露,死士试图反抗遁走,却陷入了禁军的围攻,很快便被格杀当场。那模仿契丹弯刀留下的痕迹,也成了慕容龙城嫁祸计划破产的铁证。
几乎在同一时间,慕容龙城安排混入辎重营的棋子,正小心翼翼地要将“碎脉散”投入一口即将分配给赵匡胤亲卫的水缸。那棋子动作隐蔽,心跳却不由自主地加快。就在他即将得手之际,军营角落一只野猫仿佛受了什么惊吓,猛地窜出,撞翻了旁边堆放的几件兵器,发出哗啦一声巨响。
负责看守辎重的军官警觉地回头,正好看到那棋子缩回的手以及脸上未来得及掩饰的惊慌。
“你在干什么?”军官厉声质问,大步走来。
那棋子心胆俱裂,下意识就想逃跑,却被闻声赶来的其他士兵堵住。一番搜查,那包尚未拆封的“碎脉散”便暴露无遗。严刑拷问之下,虽未直接供出慕容龙城,却也坐实了有人试图在军中投毒的事实,消息迅速被封锁并报予石守信等人。赵匡胤核心集团的警惕性被提到了最高,慕容龙城削弱其战力的图谋再次落空。
而慕容龙城散播的、关于文官与太后密谋逮捕赵氏家眷的谣言,起初确实在部分底层士兵中引起了一些骚动和不安。然而,这股刚刚升起的恐慌情绪,还未来得及蔓延发酵,就被另一种无形的力量抚平了。
逍遥子漫步至军营附近的市集,于一处茶摊坐下,要了一碗粗茶,看似随意地与摊主和几个歇脚的军汉闲聊起来。他话语不多,却总能引向军中袍泽之情,引向赵点检往日待兵如子的恩义,引向未来可能带来的安定与荣华。他的声音平和,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人心的力量,如同春风化雨,悄然渗透。
那些原本因谣言而心生疑虑的士兵,听着听着,焦躁的情绪不知不觉平复下来,转而开始回忆赵匡胤的好,开始憧憬跟着点检可能搏来的前程。那恶毒的谣言,在这润物细无声的化解下,如同阳光下的霜露,迅速消弭于无形。军中士气,非但没有涣散,反而因为接连发现的“阴谋”而更加同仇敌忾,凝聚力更强。
城南高阁之上,慕容龙城原本智珠在握的脸色,渐渐变得铁青。他接连收到行动失败的消息——刺杀暴露,投毒未成,谣言失效!每一次失败都看似巧合,却又透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诡异。他感觉自己仿佛在下一盘棋,每当自己落下杀招,总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不破坏棋盘规则的前提下,轻描淡写地将他的杀招化解于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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