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八部前传之踏天三圣录 第201章 柴荣托孤

大周皇帝的寝宫内，弥漫着浓重得化不开的药味，檀香的清冽也未能完全掩盖那源于生命衰朽的气息。重重帷帐低垂，隔绝了外间的天光，只在御榻前留了几盏昏黄的宫灯，将榻上那张枯槁的面容映照得明暗不定。

柴荣躺在龙榻之上，昔日锐利如鹰隼的双目如今深陷，眼神虽仍带着帝王的余威，却已难掩涣散与疲惫。他的呼吸浅促，每一次吸气都仿佛要用尽全身力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符皇后坐在榻边，紧握着丈夫冰凉的手，美眸红肿，强忍着泫然欲泣的悲戚，她身旁站着年仅七岁的梁王柴宗训，孩子似乎被这压抑的气氛吓住了，怯生生地抓着母亲的衣角，不敢出声。

御榻前，以宰相范质、王溥为首，几位重臣及核心将领肃然而立。范质面容清癯，眉头紧锁，手持笏板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泛白；王溥则面色沉凝，目光低垂，似在深思。站在武将前列的赵匡胤，一身戎装未卸，风尘仆仆，他刚刚从外镇被急诏召回，此刻甲胄上似乎还带着边关的寒气。他身姿挺拔如松，面容沉静，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在跳跃的灯火下，闪烁着复杂难明的光。

“众卿……都来了。”柴荣的声音嘶哑、微弱，几乎被殿外隐约传来的风声淹没，但每一个字都重重敲在众人心上。

范质连忙上前一步，躬身道：“陛下，臣等在此，聆听圣谕。”

柴荣的目光缓缓扫过榻前众人，在赵匡胤身上略微停顿了一瞬，那眼神中似乎包含了太多未尽之言——有赏识，有倚重，或许，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忧虑。他艰难地抬起手，指了指站在皇后身边的幼子柴宗训。

“朕……朕之病体，恐难回天。梁王……年幼，朕……朕之后事，大周之江山社稷……”他喘息着，话语断断续续，“便……便托付于诸位爱卿了。”

此言一出，范质、王溥等人立刻跪伏于地，声音带着哽咽：“臣等惶恐！必当竭尽股肱之力，辅佐幼主，保我大周江山永固！”

柴荣微微颔首，目光转向范质和王溥：“范卿、王卿……你二人乃文臣之首，学识渊博，忠心体国。朝政……典章制度，教导幼主……明辨是非，就……就仰仗你们了。”他顿了顿，积攒了些许力气，又道，“魏仁浦……老成谋国，可……参知枢要……”

“臣等遵旨！定不负陛下重托！”范质、王溥叩首，声音坚定，却也透出沉甸甸的压力。

接着，柴荣的目光移向赵匡胤等武将。他的呼吸愈发急促，脸上泛起一阵不正常的潮红，符皇后连忙用丝帕轻轻替他擦拭额角的虚汗。

“匡胤……”柴荣的声音更低了，赵匡胤立刻趋前一步，单膝跪倒在榻前，垂首道：“臣在！”

“你……勇猛善战，治军有方，于国有大功……”柴荣看着他，眼神似乎清明了一瞬，“如今四方未靖，契丹……虎视眈眈，国内……亦恐有宵小之辈，趁朕之危，兴风作浪……”

赵匡胤抬起头，迎上皇帝的目光，沉声道：“陛下放心！但有臣赵匡胤一息尚存，必不容外虏践踏我疆土，不容奸佞祸乱我朝纲！臣等武将，必誓死扞卫大周，护卫幼主！”

他的声音洪亮，在寂静的寝殿内回荡，带着军人特有的铿锵与决绝。身后的其他将领也纷纷附和：“誓死扞卫大周，护卫幼主！”

柴荣的眼中似乎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慰藉，但随即又被更深的疲惫和隐忧覆盖。他深深地看着赵匡胤，仿佛想穿透那沉静的外表，看清其内心深处。他嘴唇翕动了几下，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关于权柄的制衡，关于人心的难测，关于这幼主孤儿可能面临的惊涛骇浪……但最终，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声悠长而无力的叹息，和一句含义模糊的嘱托：

“好……好为之……莫要……负了朕心……”

这“朕心”二字，究竟指的是对江山社稷的牵挂，还是对托孤之臣的期许，亦或是包含了对未来某种可能性的警示？无人能确切解读。赵匡胤闻言，心头剧震，面上却不敢有丝毫表露，只是将头埋得更低，应道：“臣……谨记陛下教诲！定不负陛下！”

柴荣仿佛用尽了最后的力气，缓缓闭上了眼睛，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退下。那动作虚弱得几乎难以察觉。

范质、王溥等人再拜，然后躬身，步履沉重地退出寝殿。赵匡胤最后看了一眼榻上那曾经英明神武、此刻却气若游丝的君王，以及那对相依无靠的母子，心中五味杂陈。他站起身，甲叶发出轻微的碰撞声，随着众人默默退出。

寝殿厚重的门在身后缓缓关上，隔绝了内里的病气与悲戚，也将一个巨大的权力真空和莫测的未来，摆在了所有人的面前。殿外，天色不知何时已阴沉下来，乌云压顶，一场暴雨似乎即将来临。空气中的沉闷，与方才殿内的压抑如出一辙。

赵匡胤站在廊下，感受着那山雨欲来的气息，耳边似乎还回响着柴荣那声“好为之”的嘱托，以及幼主柴宗训那怯懦的眼神。他缓缓握紧了拳，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目光投向宫墙之外，那熙攘纷扰的汴梁城，那广袤而动荡的天下。一股沉甸甸的东西压在了他的肩头，那不仅仅是忠诚与责任，似乎还有别的、更为复杂难言的东西，在这皇权交替的微妙时刻，悄然滋生。风雨欲来，这大周的江山，即将驶入一段未知的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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