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八部前传之踏天三圣录 第198章 探亲

汴梁城外，北伐大军主力已陆续回屯各自驻地，喧嚣与征尘渐渐沉淀。然而，都城内的气氛却并未因此轻松，反而因皇帝柴荣日益沉重的病情，笼罩在一层无形的压抑与躁动之中。权力交替的阴影，如同悬在每个人头顶的利剑，不知何时便会落下。

在这一片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背景下，赵匡胤终于得以从繁杂的军务与微妙的人情往来中暂时抽身，策马回到了位于汴梁城内、相对僻静处的自家宅邸。这座宅院并非高门广厦，却收拾得干净利落，带着几分武将之家的简朴与硬朗。

听闻夫君归来，王氏早已领着家人候在二门处。她依旧是一身素雅的衣裙，发髻梳得一丝不苟，面容温婉，只是眉宇间难掩一丝挥之不去的忧色。见到赵匡胤风尘仆仆的身影出现，她眼中瞬间迸发出喜悦的光芒，连忙迎上前去，柔声道：“夫君回来了。”

赵匡胤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迎上来的老仆，目光首先落在了王氏身上，见她气色尚好，眼中闪过一丝宽慰，点了点头：“回来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是连日来在军营中发号施令、又与各方周旋留下的痕迹。

随即，他的目光越过王氏，看向她身后。只见一个四五岁年纪、虎头虎脑的男童，正被奶娘牵着，有些怯生生又带着好奇地望着自己。这是他与前妻贺氏所生的长子，赵德昭。贺氏早逝，这孩子自幼便有些敏感。赵匡胤心中一软，蹲下身，尽量放柔了因习惯而显得刚硬的面部线条，向孩子伸出手：“德昭，过来，让爹爹看看。”

小德昭犹豫了一下，看了看王氏鼓励的眼神，这才迈开小短腿，扑进赵匡胤怀里，小声唤了一句：“爹爹。”

赵匡胤将儿子抱起，感受着那小小的、温软的身体，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情与酸楚同时涌上心头。他常年征战在外，与儿子聚少离多，这份父子亲情，在乱世之中显得格外珍贵，也格外脆弱。他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问道：“在家可有听娘娘（指王氏）的话？有没有认真读书习字？”

小德昭用力点头：“听了！娘娘教我认字，还给我讲爹爹打仗的故事！”

赵匡胤闻言，心中更是感慨，看向王氏的目光中充满了感激。王氏接过话头，柔声道：“德昭很懂事，每日都按时完成功课。只是……时常念叨着想爹爹。”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前几日夜里还发了噩梦，惊醒后哭了好一阵，说是梦到战场上……”

赵匡胤抱着儿子的手臂微微一紧，没有说什么，只是将孩子搂得更结实了些。乱世烽火，连稚子都无法逃脱其阴影。

这时，他又看到廊下站着一位须发花白、精神却还算矍铄的老者，正是他的父亲赵弘殷。赵弘殷曾也是军中将领，如今年纪大了，在家荣养，但目光依旧锐利。他看着儿子，点了点头，没有多言，但那眼神中包含了太多内容——有关切，有骄傲，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父亲。”赵匡胤恭敬地唤了一声。

“回来就好，进去说话吧。”赵弘殷摆了摆手，转身率先向屋内走去。

一家人难得地围坐在一起用了顿简单的晚饭。席间，赵匡胤尽量捡些军中的趣事、北地的风物来说，逗得小德昭咯咯直笑，气氛倒也温馨。然而，无论是赵弘殷偶尔凝重的神色，还是王氏那始终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轻愁，都让这份温馨之下，潜藏着暗流。

饭后，赵弘殷以考校孙子功课为由，带着依依不舍的德昭去了书房，将空间留给了儿子与儿媳。

室内只剩下两人，烛火跳跃，映照着彼此的面容。白日里的强颜欢笑渐渐褪去，真实的忧虑浮上水面。

王氏为赵匡胤斟上一杯热茶，轻声问道：“夫君，此次回来，能待多久？”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赵匡胤接过茶杯，指尖感受到瓷壁传来的温热，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说不准。陛下病重，朝中……局势微妙。我身为外将，不宜在城中久留，恐怕过两日便要回营中去。”

王氏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我明白。只是……如今城中流言四起，都说陛下……都说朝廷恐有大变。妾身一介女流，不懂军国大事，只是心中实在难安。夫君你如今位高权重，又刚立下大功，树大招风，妾身只怕……”

她没有说下去，但赵匡胤明白她的担忧。功高震主，历来是为人臣者的大忌。尤其是在主少国疑、权力交接的敏感时期，他这样手握重兵、声望正隆的将领，更是身处风口浪尖，一步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赵匡胤放下茶杯，伸出手，轻轻覆在王氏微凉的手背上，感受着她因操持家务而略显粗糙的肌肤。他看着妻子眼中清晰的忧虑，心中亦是百感交集。他想起北伐战场上金戈铁马的豪情，想起瓦桥关浴血奋战的惨烈，也想起被迫班师时那壮志未酬的憋屈，更想起如今汴梁城中那看不见却感受得到的暗流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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