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周大营,中军帐内,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雨前的闷雷。柴荣端坐主位,面沉如水,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帅案,发出沉闷的嗒嗒声。案上,摊开着一份紧急军报,以及那个被油布包裹、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色木盒。漯河镇校尉的求救文书字字泣血,描绘的惨状令人心惊。
“无力昏睡,肤现青灰,瞳散流涎,痉挛怪动……至今已蔓延近百人,军心涣散,民情汹汹,粮道几近断绝……”柴荣低声念着文书上的字句,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帐内诸将心上。“诸位,有何良策?”
帐下一片沉寂。这不是两军对垒,可以凭勇力冲杀;也不是城池攻防,可以靠谋略破解。面对这无形无影、诡异莫测的毒患,这些沙场骁将一时间都感到束手无策。有人提议严密封锁,任由镇内自生自灭以防扩散;有人建议立刻派遣精锐,强行将未染病者撤离;更有脾气暴躁的,叫嚷着要立刻发兵,找南唐蛮子算账,尽管并无证据。
柴荣的目光扫过众将,最后落在站在前列、眉头紧锁的赵匡胤身上。“赵匡胤!”
“末将在!”赵匡胤踏前一步,抱拳躬身,声音沉稳有力。
“漯河镇乃我军粮道咽喉,不容有失。此毒诡异,非比寻常,寻常军医恐难应对。朕命你,即刻带领一队亲兵,并征调随军医官,火速前往漯河镇!查明毒源,控制疫情,安抚军民,务必保住粮道,稳住后方!”柴荣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你可能做到?”
这道命令,无异于将一块烫手山芋,不,是一块燃烧的烙铁,交到了赵匡胤手中。前往那如同鬼域的毒镇,不仅要面对未知的凶险,更要承担疫情失控、粮道崩坏的天大干系。帐中不少将领都暗暗吸了口冷气,目光复杂地看向赵匡胤。
赵匡胤脸上并无惧色,反而抬起头,眼神锐利如鹰隼,朗声道:“陛下信任,末将万死不辞!此毒虽凶,却非无迹可寻。末将定当竭尽全力,查明真相,稳定局势,不负陛下重托!”他没有丝毫推诿,那股天生的大将气度与担当,在此刻显露无遗。
“好!”柴荣眼中闪过一丝赞许,“需要什么,尽管提来!”
“末将需要两名经验丰富的医官,一队五十人的精干亲兵,还需陛下手谕,准许末将临时节制漯河镇及周边所有军务民政,以便行事!”赵匡胤思路清晰,毫不拖泥带水。
“准!”
半个时辰后,赵匡胤已披挂整齐,带着两名眉头紧锁的随军老医官和五十名虽面露忐忑却依旧军容整肃的亲兵,驰出大营,向着漯河镇方向疾奔而去。马蹄踏起滚滚烟尘,如同他们此刻沉重的心情。
越是靠近漯河镇,沿途的景象便越是荒凉。原本应该有不少行人商旅的官道,此刻空空荡荡,偶尔见到几个从镇子方向逃出来的人,也是面如土色,远远看到军队便惊慌躲藏,仿佛他们才是带来灾祸的煞星。空气中,隐隐约约似乎真的飘荡着一股极淡的、难以形容的腥甜气味,令人闻之胸腹间隐隐不适。
到达镇外封锁线时,景象更是触目惊心。简陋的木栅栏后,负责封锁的兵士个个用布蒙着口鼻,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与疲惫。镇内死气沉沉,几乎听不到人声,只有风中传来的断续呻吟和哭嚎,证明着这里还有活人存在。那王校尉得知赵匡胤奉旨前来,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连滚爬爬地迎出来,声音沙哑地汇报着情况,眼神里满是绝望。
赵匡胤没有急于进镇,他先是下令随行亲兵在外围重新扎下一座干净营盘,设立隔离区域。然后命人取来镇上目前使用的饮水、粮食样本,让两位医官立刻检验。他本人则站在高处,仔细观察着镇子的布局、风向,以及那些被隔离在镇边简陋窝棚里的病患情况。
“将军,水质、粮食初步查验,并无常见剧毒。”一位老医官擦了擦额角的汗,回禀道,“但此毒诡异,或许并非通过寻常途径传播。观那些病患症状,昏睡无力,肌控失衡,瞳散流涎,倒有些像……像中了某种侵蚀神经的奇毒。”
“神经奇毒?”赵匡胤目光一凝,“可能确定毒源?如何解救?”
老医官面露难色,与同伴对视一眼,苦涩地摇头:“老夫行医数十载,从未见过如此怪症。症状类似某些古籍记载的西域奇毒‘彼岸花’,或是岭南瘴疠中的‘失魂引’,但又不尽相同。此毒发作有快有慢,似乎……还与个人体质有关。若无对症解药,恐怕……只能靠自身硬抗,听天由命。至于毒源……难,难啊!”
听天由命?赵匡胤的心沉了下去。他深知,若任由恐慌和绝望蔓延,不等毒发,这镇子自己就先完了。他必须做点什么。
他下令,将症状轻微、尚能行动的感染者与重症昏迷者分开安置。命亲兵和状态尚可的镇内兵丁,在镇上空地多处架起大锅,焚烧艾草、硫磺等物,试图驱散秽气。又强令征用镇中所有存酒,煮沸后分发给未染病者擦拭身体,虽不知有无大用,但至少能给人一点心理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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