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地的风裹着雪粒,打在段思平脸上,却连他鬓角的发丝都未曾吹动分毫。他立在海拔四千米的山口,青布长衫在猎猎狂风中纹丝不动,仿佛与身后的雪山融为了一体。随行的吐蕃向导扎西捧着酥油茶的手冻得通红,见他气定神闲,忍不住咋舌:“老先生好功夫,这‘风刀’刮在身上跟小刀子割似的,您竟跟没事人一样。”
段思平微微颔首,指尖不经意间在腰间一捻,一缕若有若无的气劲荡开,将扑面而来的雪粒尽数震落。他体内真气流转如江河奔涌,一阳指大成后,气脉早已贯通周天,这点高原稀薄空气,不过是让内息运转稍缓罢了,何曾有过什么“高原病”?方才扎西担忧他身子,硬塞来的红景天药包,此刻正静静躺在行囊里,怕是难有派上用场的机会。
“前面就是‘转经坡’,过了坡就能看见逻些城的金顶了。”扎西指着前方被经幡覆盖的山坡,那些红黄蓝绿的绸缎在风中翻腾,如无数彩蝶振翅,“坡上的玛尼堆有百年了,每块石头都刻着六字真言,老先生要不要去添一块?”
段思平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转经坡上人影绰绰,不少朝圣者正三步一叩首,额头上结着厚厚的茧子,沾着尘土也毫不在意。他忽然想起在中原时,武林中人总说“武道巅峰”,可眼前这些人,凭着一腔虔诚,在风雪中叩拜前行,那份执着,竟与武者追求极致的信念隐隐相合。
“不必了。”他淡淡道,脚下却加快了脚步。真气顺着足底涌泉穴透出,落在结冰的石板路上,悄无声息地化开薄冰,每一步都稳如磐石。这是他近年悟出的道理——真正的功夫,不在于外露的刚猛,而在于这份与天地相融的沉稳,正如这高原的雪山,看似静止,实则蕴藏着撼天动地的力量。
行至坡顶,果然望见远处逻些城的轮廓,大昭寺的金顶在云层间隙中偶尔露出一角,金光璀璨,仿佛与天相接。扎西说那金顶铺着三千块金箔,历经百年风雨不褪色,段思平却从那金光中,读出了比黄金更厚重的东西——那是无数信徒的虔诚凝聚而成的气场,庄严肃穆,竟让他体内的六脉神剑真气都微微震颤。
这门新创的剑法,他至今未曾在人前显露。那日在大理天龙寺的枯荣树下,悟透一阳指最后一重境界后,忽然觉得指力可化为无形剑气,遂依着经脉走向,创了这“六脉神剑”。只是剑气刚猛有余,灵动不足,正如这高原的风,烈则烈矣,却少了几分迂回婉转,是以他从不轻易使用,只在夜深人静时独自揣摩。
正思忖间,坡下忽然传来争执声。几个穿着藏袍的汉子围着个年轻僧人,看模样像是在索要过路费。那僧人背着个经卷,虽面带惧色,却紧紧护着背后的包裹,不肯退让。段思平本不想多管闲事,可眼角瞥见僧人被推搡时,手腕翻转间露出半截佛珠,那串珠子被摩挲得温润发亮,显然是常年礼佛之人。
“住手。”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盖过了风雪声。
那几个汉子见他衣着寻常,本想呵斥,却在对上他目光的瞬间,如坠冰窟。段思平的眼神看似平淡,深处却藏着一阳指大成后的锋锐,那是常年与内息相伴的武者,自然而然流露的威压。为首的汉子咽了口唾沫,色厉内荏道:“你是谁?敢管我们‘雪域十三狼’的事?”
扎西在一旁急得跺脚:“老先生别管,这些人是附近的恶霸,连喇嘛都敢抢!”
段思平却未理会,只是伸出右手食指,对着旁边一块半人高的青石轻轻一点。指风破空,发出细微的锐响,石面上瞬间多出个深约寸许的指洞,边缘光滑如镜——正是一阳指的“贯石”境界。
那十三狼见状,脸色骤变。他们在高原横行,靠的不过是几分蛮力,何曾见过这般功夫?指尖戳穿青石,这要是戳在人身上……为首的汉子打了个寒颤,再也不敢多言,带着手下灰溜溜地跑了。
“多谢施主援手。”年轻僧人合十行礼,声音带着感激,“小僧是大昭寺的,要去逻些城送经卷,不想遇到这些恶人。”
段思平摆摆手:“举手之劳。”目光却落在僧人背后的经卷上,那卷轴用牛皮包裹,隐隐透出古朴的气息。
“这是吐蕃高僧抄录的《大日经》,据说里面藏着‘观想天地’的法门。”僧人见他留意,笑着解释,“施主若有兴趣,到了逻些城,可来大昭寺借阅。”
段思平心中微动。他练六脉神剑时,总觉剑气虽利,却缺了份天地灵气的滋养,若这经卷真有观想天地之法,或许能补全剑法的不足。正待细问,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数十名骑兵簇拥着一顶八抬大轿疾驰而来,轿帘上绣着金线图腾,一看便知是吐蕃贵族。
“是赞普的弟弟,论钦陵大人!”扎西脸色微变,“他最不喜中原人,老先生快避一避。”
段思平却未动。他一生行侠,何曾因对方身份而退缩?论钦陵的轿子在他面前停下,轿夫掀开帘子,露出张倨傲的脸:“你是中原的武者?敢在吐蕃地界动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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