泗水河北岸的冻土被马蹄踏得粉碎,赵匡胤踩着结霜的河滩,抬头望向对岸的河中城。城墙在暮色里像条蛰伏的黑龙,垛口后隐约可见攒动的人影,城头飘着的“李”字大旗被风扯得猎猎作响,旗角的破洞在风中抖出细碎的声响。
“都虞候,李守贞在城外挖了三道壕沟,沟里全是尖木桩。”张猛的声音带着喘,他刚从上游摸回来,甲片上还沾着冰碴,“城门口堵了碎石,冲车怕是撞不动。”
赵匡胤掂了掂手里的护境棍,棍尾的铁箍在河滩的卵石上磕出闷响。这根青竹棍跟着他从落马坡杀到泗水畔,棍身缠满了防滑的布条,此刻被他攥得发白。身后的三百敢死队员都解了甲,只穿单衣,腰间别着短刀,背上捆着浸了油的干草——这是要趁着夜色,从冰面凿洞过去,烧掉城门的碎石堆。
“石守信带弓弩手在北岸掩护,”赵匡胤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劲,“张猛,你领一百人走左路,凿开冰面后往东门扔火捆;剩下的跟我走右路,直奔南门。记住,听到三声梆子响,就动手。”
寒风卷着雪沫子打在脸上,像小刀子割肉。敢死队员们往手上吐了口唾沫,搓热了,又往脚底板抹了层猪油——这是老法子,能在冰上走得稳些。赵匡胤最后看了眼北岸的火把,石守信他们已经到位,弓弩手的剪影在火光里像排钉子,牢牢钉在滩涂上。
冰面在脚下发出“咯吱”的呻吟,薄冰下的河水黑沉沉的,能看见偶尔游过的鱼影。离南岸还有半里地时,城头忽然亮起几盏灯笼,照得冰面一片惨白。“谁在那儿?”城上有人喝问,紧接着,一支冷箭“嗖”地射在冰上,箭头擦着张猛的脚踝滑过去,在冰面凿出个小坑。
张猛僵在原地,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的短刀。赵匡胤按住他的肩,摇了摇头,示意继续往前走——此刻退回去,之前的布置全白费。他们穿着与流民一样的破棉袄,只要没被识破,就能混到城墙根下。
灯笼渐渐移开了,城上的人大概以为是夜猫子在冰上跑。赵匡胤松了口气,加快脚步,护境棍在冰面轻点,借着力道往前滑。离城墙只有三十步时,他忽然抬手示意停下,指了指冰面下的阴影——那是壕沟的位置,冰层比别处薄了许多,隐约能看见下面竖着的尖木桩。
“搭人梯。”他低声道。两个最壮实的敢死队员立刻蹲下,赵匡胤踩着他们的肩膀往上跳,护境棍抡圆了,带着风声砸向城墙根的碎石堆。“咚”的一声闷响,碎石纹丝不动,却惊得城上的灯笼又晃了晃。
“快!”赵匡胤低喝。敢死队员们七手八脚地凿冰,短刀插进冰缝里,猛力一撬,“咔嚓”一声,冰面裂开个大洞。他们将干草捆扔进洞里,又往上面泼了些随身携带的火油,只等信号。
对岸的梆子声突然响了,一声,两声,三声。
赵匡胤摸出火折子,“噌”地吹亮。火苗在风里抖了抖,他迅速往干草堆上一凑,火舌“腾”地窜起来,顺着油迹往碎石堆蔓延。城上的人这才反应过来,箭像下雨似的射下来,赵匡胤拽过一个敢死队员的盾牌,护境棍横扫,将射来的箭杆纷纷打落。
“东门也着火了!”有人喊。赵匡胤抬头,果然见东门方向也腾起了火光,张猛他们得手了。城上的守兵慌了神,有的往东门跑,有的还在往下射箭,阵脚顿时乱了。
“就是现在!”赵匡胤扛起一根事先准备好的粗木,喊了声“起”,十几个敢死队员跟着他,喊着号子往城门撞去。“咚——咚——”粗木撞在碎石堆上,溅起的火星烫在脸上,火辣辣地疼。
城上扔下滚石,砸在冰面上,碎冰溅了赵匡胤一身。他不管不顾,只顾着喊号子,护境棍偶尔腾出一只手,打落头顶的箭。第三下撞击时,碎石堆突然塌了一角,露出后面的城门,门板上还留着去年被攻城锤砸出的凹痕。
“加把劲!”赵匡胤红了眼,护境棍往地上一顿,借力往前冲,粗木撞在城门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门板裂开了道缝,能看见里面有人在用木棍顶着,还有人在往缝里射箭。
一个敢死队员扑过来,用后背堵住门缝,箭“噗”地穿透了他的身子,他却死死顶着,没哼一声。赵匡胤眼眶一热,护境棍突然变招,不再撞门,而是顺着门缝往里捅,一棍就把里面顶门的木棍捅断了。
“杀!”他大吼一声,第一个从门缝钻进去。门后的守兵举刀就砍,赵匡胤护境棍往上一撩,对方的刀脱手而飞,紧接着,棍梢往下一压,正打在那人胸口,闷响一声,倒在地上没了气。
敢死队员们蜂拥而入,短刀劈砍的声音、惨叫声、咒骂声混在一起。赵匡胤的护境棍在人群里翻飞,他新创的“破阵”式此刻用得最是顺手,棍法展开时如猛虎入羊群,专挑人多的地方打,一棍扫过去,能倒下一片。
有个穿铁甲的将领挥着长槊冲过来,槊尖带着风声直取他心口。赵匡胤不闪不避,护境棍突然下沉,用棍身缠住槊杆,猛地往回一带,那将领重心不稳,往前踉跄了几步,赵匡胤抬脚就踹在他膝盖上,只听“咔嚓”一声,将领惨叫着跪下,护境棍跟着落下,砸碎了他的头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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