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西南1895：从盐枭到护国 第95章 黑鸦初战

夜幕如同巨大的黑色绒布，缓缓覆盖了喧嚣渐息的黑牛滩。疲惫的盐工们在家人的搀扶下，拖着虚弱的身躯回到简陋的住所，空气中弥漫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淡淡的炭灰和药草混合的气味。

林景云站在临时搭起的棚子下，面沉如水。夕阳最后的余光在他沾满污渍的衣衫上勾勒出一道冷硬的轮廓。他看着那些相互搀扶、步履蹒跚的身影，心中的怒火如同地底的岩浆，无声地翻涌。

“林武。”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一道精悍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正是他一手训练出来的护卫队长，林武。“会长。”

“带上你的人，”林景云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远处影影绰绰的工房，“去查！从那口水井，从泔水桶里的东西查起！我要知道，是谁！下的毒！”

“是！”林武抱拳领命，转身欲走。

“等等，”林景云叫住他，“通知县里的警务局，让他们派人过来协助。记住，我们是奉总督之命整顿盐务，他们有责任配合。但，核心的侦缉、抓捕、审讯，必须由我们的人主导。”他顿了顿，补充道，“这是‘黑鸦’的第一战，我不希望有任何差错。”

“黑鸦”，这是林景云为他秘密组建的情报与行动小队起的名字。队员都是从护盐队和退伍老兵中精挑细选出来的，忠诚可靠，身手敏捷，经过了林景云用现代特种侦察理念进行的初步训练。他们的存在，就是为了应对这种藏在暗处的威胁。

林武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与凝重：“明白！”

夜色更深，几道黑影如同鬼魅般融入了黑牛滩的各个角落。他们就是“黑鸦”的成员。第一次执行如此重大的任务，几个年轻队员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手心微微出汗，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委以重任的激动和复仇的渴望。他们亲眼目睹了白日里那人间炼狱般的惨状，那些痛苦的呻吟和绝望的哭喊，早已点燃了他们心中的怒火。

林武带着两名队员，首先仔细勘察了发现异常粉末的水井周围。借着带来的新式手提马灯的光芒，他们如同猎犬般搜索着每一寸土地。一名队员在井沿一块不起眼的石头下，发现了几枚模糊但新鲜的脚印，尺寸偏小，鞋底有特殊的磨损痕迹。

另一边，负责辨认植物残渣的队员，将从泔水桶呕吐物中收集到的样本，与带来的药草图谱仔细比对。很快，他锁定了一种名为“断肠草”的剧毒植物。这种植物在滇南山区并不罕见，但绝不会出现在日常饮食中。

同时，林武派人暗中走访那些中毒相对较轻、神智恢复较快的工人。几番询问下来，一个可疑的身影逐渐浮现——食堂负责挑水的杂役，王老五。有人回忆起，事发前一天傍晚，曾看到王老五鬼鬼祟祟地在水井附近徘徊，行为举止异于平常。而且，今天早上，王老五是少数几个没有中毒的人之一，事发后不久就借口肚子不舒服溜走了。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这个王老五。

此时，县警务局的几名警察也赶到了，领头的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巡官，姓赵。他对林景云这位新上任的盐业会长早有耳闻，尤其是今天这起骇人听闻的投毒事件，以及林景云力挽狂澜的神奇医术，更让他不敢有丝毫怠慢。

“林会长，”赵巡官一见面就拱手行礼，态度恭敬，“卑职奉命前来协助调查，请会长示下。”

林景云微微点头：“赵巡官辛苦了。我们已经锁定了一个嫌疑人，叫王老五，是食堂的杂役。我的人正在追踪他的下落。需要警局方面配合封锁通往县城的各个路口，严查过往行人，防止他逃脱。”

“是！卑职立刻去办！”赵巡官毫不犹豫地答应。林景云如今手握盐业大权，背后又有总督府撑腰，他自然不敢得罪。

林武带着“黑鸦”队员，根据走访得到的消息，循着王老五可能逃离的方向追踪而去。夜风带着盐碱地的腥气，吹拂着队员们紧绷的脸颊。借着微弱的月光和马灯的光线，他们在泥泞的小路上发现了断断续续的脚印，正是之前在井边发现的那种特殊磨损鞋底留下的痕迹。

“分头搜索！”林武低声下令，手一挥，几名队员立刻散开，如同训练有素的猎犬，利用地形和夜色掩护，呈扇形向前推进。一名年轻队员叫阿虎，第一次执行如此重要的抓捕任务，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他紧握着腰间的短棍，眼睛死死盯着前方任何可疑的晃动，努力压抑着呼吸，将林景云和林武教导的追踪技巧在脑中飞速过了一遍。

追踪了约莫半个时辰，在一片废弃的芦苇荡附近，阿虎敏锐地听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响动。他立刻打出手势，通知附近的同伴。林武迅速靠拢过来，眼神示意众人保持安静。

芦苇荡深处，隐约传来压抑的喘息声和一个男人低低的咒骂。

“妈的……跑不动了……那姓林的真是个瘟神……”

就是他！王老五！

林武眼中寒光一闪，做了个包抄的手势。几名“黑鸦”队员悄无声息地散开，如同收紧的渔网，将那片芦苇荡围得水泄不通。

“出来！”林武一声暴喝，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在寂静的夜空。

芦苇丛中一阵骚动，一个矮小猥琐的身影猛地窜出，慌不择路地想往另一个方向逃窜。但迎接他的，是早已等候在那里的两名队员。那人惊叫一声，被绊马索绊倒在地，摔了个狗啃泥。

没等他爬起来，林武已经大步上前，一只穿着军靴的大脚，重重地踩在了他的背上，将他死死地压在冰冷的泥地里。

“呃啊！”王老五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挣扎着想要抬头，却被林武踩得更紧，脸颊紧贴着混杂着腥臭味的泥土。

“王老五，”林武的声音冰冷刺骨，不带一丝感情，“跟我们走一趟吧。”

阿虎和其他队员迅速上前，用麻绳将王老五捆得结结实实。看着这个险些害死上百人的凶手像条死狗一样瘫在地上，队员们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快意，白日里的压抑和愤怒，此刻终于找到了宣泄口。但他们牢记林景云的教导，没有过多的虐打，只是动作麻利地将人押了起来。

“带走！”林武下令。

审讯被安排在盐场一间偏僻的仓库里。仓库里只点了一盏昏暗的油灯，光线摇曳，将林武和他身后几名“黑鸦”队员的身影投射在墙壁上，显得阴森而压抑。王老五被绑在一根柱子上，浑身发抖，脸上满是泥污和恐惧。

林武搬了张凳子，大马金刀地坐在王老五面前，将一把匕首插在旁边的木箱上，发出“咄”的一声轻响。这声音不大，却让王老五的心猛地一颤。

“王老五，”林武缓缓开口，语气平淡，“黑牛滩上百条人命，差点就断送在你手里。说说吧，谁指使你的？”

王老五眼神闪烁，嘴唇哆嗦着：“没……没人指使……是我……是我自己不小心……”

“不小心？”林武冷笑一声，拿起匕首，用刀背轻轻拍打着王老五的脸颊，“不小心把断肠草磨成粉，倒进水井里？不小心在事发后第一个溜走？你这不小心，可真是巧得很呐！”

冰冷的刀背触感让王老五汗毛倒竖，他惊恐地叫道：“我没有！我不知道什么断肠草！我就是肚子疼……”

“还嘴硬？”林武眼神一厉，旁边的阿虎立刻上前一步，将一块从井边拓印下来的脚印泥块，重重地摔在王老五面前，“看看这个！和你鞋底的印记，对得上吗？还有这个！”阿虎又拿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用油纸包好的、从泔水桶里提取的植物残渣，“这是断肠草，毒性剧烈，你敢说你不认识？”

证据确凿，王老五的心理防线开始崩溃，脸色变得惨白。

林武站起身，踱到他面前，俯视着他，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王老五，你也是盐场的老人了，那些中毒的，很多都是你的乡亲，甚至可能有你的亲戚朋友。他们的惨状，你没看见吗？那些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喊，你没听见吗？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字字句句，如同重锤敲打在王老五的心上。他想起白天那些熟悉面孔痛苦扭曲的样子，想起那些绝望的眼神，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想想你的家人，”林武继续施压，“你若坦白交代，争取宽大处理，或许还能留条活路。若顽抗到底，不仅你自己死无葬身之地，你的家人，恐怕也要背上投毒杀人的恶名，在这黑牛滩，再也抬不起头！”

这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王老五。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血丝和绝望，声音嘶哑地哭喊道：“我说！我说！求林会长饶我一条狗命！不是我要害大家的！是……是周管事！是周扒皮逼我干的！”

“周管事？”林武眉头一皱。这个周管事，是前朝廷任命的盐场管理人员之一，因为贪污**、管理不善，在林景云接手整顿后，第一批就被革职了。此人一直对林景云怀恨在心，只是没想到他竟敢用如此歹毒的手段报复。

“哪个周管事？把他怎么指使你的，原原本本说清楚！若有半句虚言……”林武的匕首尖，轻轻抵在了王老五的喉咙上。

“是周鹤！就是以前管库房的那个周鹤！”王老五吓得魂飞魄散，竹筒倒豆子般将事情全盘托出。原来，周鹤被革职后，失去了油水丰厚的职位，心中怨恨难平。他暗中找到平日里就有些手脚不干净、被他拿捏住把柄的王老五，许诺事成之后给他一大笔钱，让他远走高飞。周鹤给了王老五断肠草粉末，并详细交代了投毒的时间和方法，威胁他若不照做，就把他以前偷盗盐场财物的事情捅出去，让他身败名裂。王老五一时贪念加上恐惧，便铤而走险，犯下了滔天大罪。

“周鹤人现在在哪里？”林武追问。

“他……他说事成之后，在县城西郊的破庙等我……”王老五颤抖着回答。

林武收回匕首，对身后的队员使了个眼色：“看好他。”然后转身大步走出仓库。

夜色中，林景云依然站在棚子下，仿佛一尊不知疲倦的雕像。林武快步走到他面前，低声将审讯结果和周鹤的下落汇报了一遍。

听完汇报，林景云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眸子深处，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

“周鹤……前朝的蛀虫，死不悔改。”他缓缓说道，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迫感。“好，很好。他以为躲在暗处就能置身事外吗？”

他转向林武：“立刻派人，配合赵巡官他们，去西郊破庙抓捕周鹤。记住，要活口。”

“是！”

“另外，”林景云补充道，“明天一早，在盐场最大的空地上，搭一个高台。”

林武一愣：“会长，您是想……”

“我要公开审判！”林景云斩钉截铁地说道，目光扫过远处沉睡的盐场，“我要让所有人都看到，胆敢向无辜百姓下毒，胆敢阻挠新盐业发展的人，是个什么下场！我要让那些藏在暗处的鬼魅魍魉知道，黑牛滩的毒，绝不会白中！这，也是‘黑鸦’第一次公开亮相的机会，让他们亮出爪牙！”

他的声音在夜风中扩散开来，带着一股肃杀之气。林武心中一凛，随即热血上涌。他明白，林会长这是要杀鸡儆猴，用雷霆手段彻底震慑宵小，为新盐业的推行扫清障碍！

“属下明白！”林武沉声应道，转身迅速去安排。

很快，几匹快马再次消失在夜色中，直奔县城西郊。而盐场这边，几名护盐队员开始连夜搭建审判用的高台。消息如同长了翅膀，悄悄在一些尚未完全入睡的工人间传递。

经历了白天的生死惊魂，又听闻抓到了下毒的真凶，还要公开审判，所有人的情绪都被调动起来。愤怒、期待、以及对林景云那雷霆手段的一丝敬畏，交织在每个人的心头。

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即将到来。但所有人都预感到，这将是黑牛滩不平凡的一天。一场关乎正义、震慑与立威的风暴，正在酝酿。林景云站在晨曦微露的空地上，看着逐渐成型的高台，眼神坚定而冷冽。他要用这场审判，为死里逃生的盐工们讨还一个公道，也要为他未来的道路，斩断第一根荆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