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馆的门槛,快要被踏破了。
自打挂上总督大人亲题的“妙手盐医”匾额,并宣布为盐工减免诊费药费后,柳家医馆就成了整个昆明府,不,是整个云贵地面上,底层百姓心中的一处圣地。
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医馆外就排起了长龙。一张张黝黑、布满沟壑的脸庞上,刻着常年劳作的艰辛,也闪烁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他们穿着打满补丁的粗布衣衫,身上带着盐卤的涩味、汗水的酸味,还有挥之不去的病痛气息。
林景云和柳老郎中,就像两尊不知疲倦的陀螺,在小小的医馆里旋转不停。
“下一位!”林景云的声音清朗,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一个步履蹒跚的老者,被一个同样面黄肌瘦的中年人搀扶着走了进来。老者大约五十多岁,但看上去却像七十老朽,头发花白稀疏,佝偻着背,每走一步都伴随着剧烈的咳嗽,那咳嗽声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听得人心头发紧。
“大夫……小神医……给我爹看看吧……”搀扶他的中年汉子,眼圈发红,声音哽咽。
林景云示意他们坐下,目光落在老者身上。只一眼,他心里便沉了几分。老者面色灰败,嘴唇紫绀,呼吸急促而困难,胸廓随着每一次呼吸剧烈起伏,典型的重度肺疾症状。
“老人家,您贵姓?哪里不舒服,多久了?”林景云一边温声询问,一边搭上了老者的脉搏。
脉象沉涩,两寸尤甚,肺气壅滞,显是积劳成疾,寒邪入里。
“俺……俺叫赵大勇……咳咳……就是这胸口……闷得慌……喘不上气……咳咳咳……咳了好几年了……最近……咳咳……越来越厉害……”老者断断续续地说着,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甚至咳出了一点带着腥味的暗红色痰液。
林景云眼神一凝,又仔细检查了他的眼睛、舌苔,并用听诊器——这个他悄悄制作出来的简易工具——仔细听了老者的胸腔。肺部布满了湿啰音和哮鸣音。
“爹,你别说了,让小神医看。”中年汉子焦急地拍着老者的背。
林景云放下听诊器,面色凝重:“老人家,您这是在盐井下劳作落下的病根吧?井下阴寒潮湿,卤气又重,伤了肺腑。”
赵大勇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点了点头:“是……是啊……在黑盐井下头……干了三十年了……咳咳……”
“爹是在林家盐场干活的。”中年汉子补充了一句,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林家盐场?林景云的心头微微一动。那是他那个“家”的产业,也是他那位嫡兄林景辉的地盘。
“林家盐场……”林景云重复了一句,不动声色地开始捻动银针。他选了定喘、肺俞、膻中等穴位,指尖微动,银针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劲力,精准地刺入穴位。
随着银针刺入,赵大勇急促的呼吸似乎平缓了一些,剧烈的咳嗽也暂时止住了。他长长地、艰难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堵在胸口的石头松动了些许。
“感觉好些了吗?”林景云问道。
“好……好多了……小神医……您这手……真是神了!”赵大勇眼中充满了感激。
中年汉子更是激动得差点跪下:“小神医,谢谢您!谢谢您!我爹这病,找了多少郎中,吃了多少药,都没用……都说……都说没治了……”
林景云扶住他:“别急,老人家这病积年累月,不是一朝一夕能痊愈的。我先用针灸为您缓解症状,再开几副药调理。但最关键的,还是得脱离那个伤身的环境,好好休养。”
听到“休养”二字,赵大勇和中年汉子的脸上同时露出了苦涩和无奈。
“休养……谈何容易啊……”赵大勇叹了口气,浊泪纵横,“一天不动手……一家老小就得饿肚子……咳咳……”
中年汉子低下头,声音压抑:“小神医,您是好人……可我们这些卖力气的,命贱……林家盐场……唉……”他欲言又止,脸上充满了愤懑和恐惧。
林景云目光微闪,他递给赵大勇一杯温水,看着他慢慢喝下,这才缓缓开口,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老人家,大兄弟,这里是医馆,我是大夫。你们有什么苦楚,但说无妨。或许我不能帮你们解决所有问题,但至少,病痛方面,我一定尽力。”
他顿了顿,加了一句:“林家盐场的事情,我也略有耳闻。但具体如何,还请告知一二。”
赵大勇看着林景云清澈而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旁边一脸正气、默默配药的柳老郎中,以及墙上那块金光闪闪的“妙手盐医”匾额,那是总督大人亲赐的!他紧握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终,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旁边的中年汉子,也就是他的儿子赵铁柱,咬了咬牙,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小神医!您给我们做主啊!”赵铁柱声音嘶哑,带着哭腔。
林景云连忙起身去扶:“有话慢慢说,快起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