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东盐井,铁管如乌黑的长龙,蜿蜒盘踞在黄褐色的土地上。卤水在其中奔流不息,悄无声息,却蕴含着惊人的力量,精准地注入一个个新建的蓄水池,等待着进入灶房熬煮,或是未来枝条架的洗礼。空气中弥漫的,不再仅仅是卤水的咸腥,更有一种焕然一新的、充满效率的活力。
钱有德如今跟在林景云身后,腰杆都比以前挺直了几分,脸上堆满了敬畏和讨好。“二少爷,您真是神了!这铁管一通,光是省下来的人工和路上泼洒的卤水,就不是一笔小数目!照我看,都不用等那‘枝条架浓卤法’全面铺开,光这一项,咱们河东的进项就得往上窜一窜!”
其他管事也纷纷附和,看向林景云的眼神,早已没了最初的疑虑和抵触,只剩下叹服。这十几天,他们亲眼见证了这位年轻的二少爷如何以雷霆手段,将一个看似异想天开的计划,变成了眼前实实在在的奇迹。图纸、铁料、工匠、路线……一切都在他有条不紊的指挥下迅速落实,那种强大的掌控力和执行力,让他们这些在盐场混迹多年的老人都自愧不如。
林景云站在一处高坡上,俯瞰着这片热火朝天的景象。铁管的成功只是第一步,一个稳固的后方基地正在成型。但他心中没有半分松懈。河东的成功,必然会像一根尖刺,深深扎进某些人的心里。
林景辉!
那个被剥夺了一切,囚禁在祠堂里的嫡兄,绝不会甘心就此沉寂。祠堂的墙,困得住他的人,却困不住他阴狠歹毒的心。以林景辉睚眦必报的性格,他必定在暗中谋划着反扑。
“仅仅守住河东,还不够。”林景云眸光微沉,寒意一闪而过,“必须掌握主动,要知道他下一步想做什么,会怎么做。”
他需要一双眼睛,一双能替他盯紧林家大宅,尤其是盯紧林景辉动向的眼睛。
林景云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身影——孙明,林景辉身边的一个账房先生。此人年近四十,业务精熟,为人谨慎,但在林景辉手下多年,却一直郁郁不得志。林景辉性情骄横,对这些替他管账的先生们,素来颐指气使,从未有过真正的尊重,赏赐更是吝啬。孙明上有老下有小,日子过得颇为拮据,心中积怨已久,只是隐忍不发。
一个有能力、有怨气、又急需用钱的人,是最好的突破口。
夜深人静时,林景云唤来一名最心腹的护卫,此人名叫林武,沉默寡言,但身手矫健,办事牢靠。
“林武,你立刻秘密潜回府城,”林景云低声吩咐,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去找一个人,林景辉院里的账房先生,孙明。”
他从袖中取出一张银票,数目不小,足以让一个普通家庭数年衣食无忧,还有一个小巧的锦囊,里面装着几粒珍贵的药丸。
“找到他,把这张银票给他。告诉他,这只是定金。他家里老母常年咳嗽,这是我配的药,或可缓解。”林景云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再告诉他,大少爷如今的境况,他比谁都清楚。良禽择木而栖,聪明人该为自己的将来打算。只要他肯为我做事,盯紧大少爷的一举一动,尤其是他与外界的任何联系,事无巨细,及时汇报,将来我林景云执掌林家,必有他飞黄腾达之日。”
“但……”林景云话锋一转,语气森然,“如果他选择继续为虎作伥,或者想两头讨好,泄露了消息……城西老王头的下场,就是他的前车之鉴!让他想清楚,是锦绣前程,还是家破人亡!”
“是!二少爷!属下明白!”林武接过银票和锦囊,重重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清楚二少爷的手段,也明白这件事的重要性。
“记住,此事必须隐秘,绝不能让任何人察觉,尤其是……老爷子那边。”林景云补充道。虽然父亲给了他全权,但这种收买人心的手段,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属下明白!”林武将东西贴身藏好,转身如狸猫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夜色。
林景云望着林武消失的方向,手指轻轻敲击着窗棂。他布下了一颗棋子,希望能撬动林景辉暗中的布局。接下来,就是等待。
接下来的几天,河东盐井依旧繁忙。第二条、第三条铁制笕管陆续铺设完成,连接着不同的卤井和灶房区域,整个盐场的卤水输送网络初具雏形。盐工们早已适应了这种新的工作方式,效率的提升是肉眼可见的,每个人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
林景云一边督导盐井的改造,一边开始着手准备“枝条架浓卤法”的推广。他挑选了经验丰富、头脑灵活的老师傅,亲自讲解原理,绘制图样,指导搭建试验性的枝条架。
然而,平静只是表象。林景云的心中,始终悬着对林景辉动向的担忧。
第五天夜里,林武终于回来了,同样是悄无声息,直接出现在林景云的书房。
“二少爷,”林武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幸不辱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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