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明,都督府,西花厅。
窗外芭蕉叶绿得滴翠,几声清脆鸟鸣,更衬得室内宁静。
林景云手指在巨大的云南全省地图上缓缓移动,目光深邃。那场关于钢铁基地建设的会议余音似乎还在耳边回荡,每一个人的表态,每一个坚定的眼神,都化为他胸中擘画蓝图的坚实笔触。
“钢铁是骨骼,但血脉若是不畅,这骨骼再强壮,也只是个空架子。”他喃喃自语。
矿石、煤炭,这些工业的食粮,如何从深山幽谷源源不断地运往未来的钢铁之城?靠人背马驮?那是杯水车薪,是原始的低效。个旧锡矿的窄轨铁路给了他巨大的启发,那蜿蜒于山间的铁龙,虽然“瘦小”,却极大地提升了锡矿的运输效率。
一个名字在他脑海中浮现——詹天佑。
这位中国铁路工程的巨匠,此刻应该还在为粤汉铁路、川汉铁路的种种困境而奔波劳碌。滇缅铁路的初步勘测,詹老先生也曾倾注过心血,只是,那条承载着云南通向印度洋梦想的钢铁巨龙,因钢材匮乏,更因护国战争的烽火,暂时搁浅了。
林景云清楚,以云南目前的财力、物力,以及国内外的复杂局势,立刻上马滇缅铁路这样浩大的工程,无异于痴人说梦。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眼下最紧迫的,是为即将兴建的钢铁基地铺设“毛细血管”——连接各大矿区与冶炼中心的省内窄轨货运铁路网。
“必须请詹老出山!”林景云心中一定。他需要詹天佑的经验、技术和团队,来为云南的工业血脉进行最专业的设计。
他扬声道:“来人!”
一名干练的卫兵应声入内:“督帅!”
“备一份厚礼,派专人,不,我亲自修书一封。”林景云走到书案前,取过上好的徽墨松烟,亲自研磨,“派最可靠的人,以最快速度,将我的亲笔信和礼物送交詹天佑先生。信中务必言辞恳切,说明云南建设之决心,以及铁路对云南实业发展之重要性。请他务必拨冗前来昆明,共商云南铁路建设大计。”
“是!”卫兵领命,转身欲走。
“等等,”林景云补充道,“告诉来使,詹老若有任何要求,只要云南力所能及,无不应允。另外,同步发电给交通部,请求他们协助敦请詹老。双管齐下,务必将詹老请来。”
“遵命!”
数日后,一列风尘仆仆的马车驶入昆明城。
当詹天佑在家中接到林景云的亲笔信和云南都督府专使时,他花白的眉毛微微一挑。信中言辞恳切,对他在铁路工程上的成就推崇备至,更以云南百万民众福祉、西南边陲工业振兴为由,力邀他主持云南铁路规划。尤其是信中提及的“先内后外,先易后难,以矿兴铁,以铁强滇”的思路,让他颇为触动。
他一生致力于中国铁路事业,从京张铁路的辉煌,到粤汉、川汉的步履维艰,深知在中国这片土地上修建铁路的艰难。滇缅铁路的宏伟蓝图,他也曾参与勾勒,那险峻的地形,复杂的环境,无一不是巨大的挑战。只是,时局动荡,壮志未酬。
林景云,这个名字他早有耳闻。护国战争中力挽狂澜的年轻督军,以雷霆手段整顿云南吏治,兴办实业,颇有当年张之洞、袁世凯等洋务派干将之风,却又多了几分年轻人的锐气与现代眼光。
“云南……铁路……”詹天佑摩挲着信纸,目光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他年事已高,本想在川汉、粤汉铁路上鞠躬尽瘁,但林景云的邀请,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了他心中沉寂已久的涟漪。
最终,他答应了。他想去看看,这个年轻的督军,究竟想在云南这片红土地上,描绘出怎样一幅画卷。他带上了自己最得力的几名弟子和工程师,其中便有一位名叫沈明远的年轻人,二十出头,目光明亮,充满了对新事物的渴望和对国家富强的热忱。
都督府的会议室内,气氛热烈而庄重。
长条会议桌旁,林景云居中而坐,左手边是詹天佑和他带来的几位核心工程师,右手边则是吴敬梓、周淮安、苏伯年、张濂、顾长风等云南实业和军事工业的核心人物。
巨大的云南地形图再次被铺开在桌面上,这一次,上面不仅标注了矿产,更用红蓝铅笔勾勒出了几条模糊的线路走向。
林景云首先起身,对着詹天佑深深一揖:“詹老先生,不辞辛劳,远道而来,景云代表云南百万父老,感谢先生!”
詹天佑连忙起身避开,摆手道:“督帅言重了。为国修路,乃我辈分内之事,何谈感谢。督帅兴实业、强边防之决心,令天佑感佩。”
一番寒暄后,众人落座。
林景云开门见山:“詹老,诸位,今日请大家来,只为一个核心议题——铁路。更确切地说,是为我们云南即将全面铺开的钢铁工业,修建输送原料的生命线。”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前几日,我们初步议定了钢铁基地的选址方向和初步规划。但正如我先前所言,没有便捷高效的运输,再丰富的矿产也只是一堆埋在地下的石头,再先进的炉子也只能望米兴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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