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明,十二月的寒风已经带着刺骨的凉意,卷过光秃秃的树梢,发出呜呜的悲鸣。然而,比这寒风更让人心头发冷、脊背发寒的,是一道从北京八百里加急传来的电文。
1915年12月12日,袁世凯,这位曾经信誓旦旦维护共和的民国大总统,悍然在北京宣布接受帝位,改元“洪宪”!
消息如同瘟疫一般,迅速在昆明城内蔓延开来。
起初是难以置信的窃窃私语,继而是压抑的沉默,最终,当确认消息属实的那一刻,整个云南,整个昆明,都炸了!
“国贼!无耻之尤!”
“枉我等当初推他为大总统,竟是个窃国大盗!”
“共和已死!共和已死啊!”
茶馆里,义愤填膺的茶客猛地将茶碗摔在地上,滚烫的茶水四溅,却无人理会。街道上,学子们高举着“誓死扞卫共和”、“讨伐国贼袁世凯”的横幅,悲愤的口号声此起彼伏,响彻云霄。报馆的加急号外雪片般纷飞,每一个铅字都仿佛带着血与火,控诉着袁氏的滔天罪行。
西山疗养院内,蔡锷正披着一件厚呢大氅,在院中缓步踱着,试图驱散身上的寒意与病气。一名亲随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声音因急促而变了调:“都督!都督!北京急电!袁…袁世凯他…他称帝了!”
蔡锷的身形猛地一滞,那张因久病而略显苍白的面庞瞬间血色褪尽,转而涌上一股骇人的铁青。他霍然转身,目光如两道利剑,直刺报信的亲随:“电文拿来!”
接过那薄薄一张却重如千钧的电报纸,蔡锷的双手微微颤抖。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眼眶发热,心口剧痛。“洪宪元年……好一个洪宪元年!”他低声嘶吼,声音沙哑得如同破裂的鼓,胸膛剧烈起伏,猛地咳嗽起来,嘴角溢出一丝刺目的鲜红。
“都督!”亲随大惊失色,急忙上前搀扶。
“无妨!”蔡锷一把推开他,用手背抹去嘴角的血迹,那双原本因病痛而略显黯淡的眸子,此刻却燃烧起熊熊烈火,亮得惊人。“备车!去见少川和印泉!”
林景云的军政部次长办公室内,气氛同样凝重如铁。李根源一拳砸在桌上,坚硬的梨木桌面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欺人太甚!袁贼这是将我等民国元勋视为何物?将天下百姓视为何物?”
林景云面沉似水,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袁世凯称帝,这在他的预料之中,却依旧让他感到一股发自肺腑的恶心与愤怒。他来到这个时代,不是为了眼睁睁看着这片土地再次被封建帝制的阴霾所笼罩!
“印泉兄息怒。”林景云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冰冷,“袁贼既然已经撕破了脸皮,我们便无需再有任何幻想。他给我们准备的时间,到此为止了。”
“少川说的是!”李根源重重喘了几口气,胸中的怒火依旧翻腾,“都督那边……”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蔡锷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身后跟着神色焦急的侍从。
“松坡兄!”
“都督!”
林景云和李根源齐齐起身。
“不必多礼!”蔡锷摆了摆手,径直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声音中带着压抑不住的悲愤与决绝:“袁贼称帝,国体动摇,共和将亡!我等深受民国厚恩,岂能坐视国贼窃国,社稷倾覆!”
他猛地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林景云和李根源:“少川,印泉,我们准备了这么久,等的,就是这一天!”
林景云眼神一凛:“都督的意思是……”
“立即通电全国,宣布云南独立!起兵讨袁,再造共和!”蔡锷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带着金石之气。
李根源热血上涌,激动得满面通红:“好!都督!我等誓死追随!袁贼倒行逆施,天下共击之!云南当为首义!”
林景云的目光扫过蔡锷坚毅的面庞,又看向李根源激动的神情,心中一股豪气油然而生。他沉声道:“都督,袁世凯在北京称帝,必然会迅速调集北洋大军南下。我们必须抢占先机,不仅要通电全国,更要立刻进行军事动员,将我们之前所有的准备,都转化为实实在在的战斗力!”
他转向李根源:“印泉兄,军械粮草的调拨,各部队的集结,务必在最短时间内完成。苍狼营与黑旗营,随时可以投入战斗!”
“少川放心!”李根源拍着胸脯保证,“军政部上下,早已枕戈待旦!”
蔡锷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好!少川,你立即草拟通电文稿,务必字字泣血,句句诛心,将袁贼的罪行昭告天下,争取全国各省的响应!”
他又补充道:“同时,立刻召集殷承瓛(总参谋长)、罗佩金(梯团长)、李鸿祥、唐继尧等人,召开紧急军事会议,商讨具体出兵方略!”
“是!”林景云和李根源慨然应诺。
昆明督军府,一间宽敞的会议室内,灯火通明。
云南军政界的头面人物齐聚一堂。除了蔡锷、林景云、李根源,还有戴着金丝眼镜,神情严肃的殷承瓛;面容刚毅,一身戎装的罗佩金;目光锐利,透着几分精悍的李鸿祥;以及面色凝重的唐继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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