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锷脱离危险,都督府的阴霾一扫而空,昆明城似乎也跟着松了口气,连日来压在人们心头的巨石终于落地。随着蔡锷身体日渐好转,各项事务重回正轨,尤其是林景云力主推动的“云南五年发展计划”,更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铺开。
东川铜矿的冶炼厂区雏形已现,高耸的烟囱预示着工业的脉动;昆明兵工厂的扩建工地上人声鼎沸,机器的轰鸣奏响着强军的序曲;遍布各地的盐场在“枝条架浓卤法”的加持下,产量节节攀升,白花花的盐不仅充盈着省库,更化作了建设的滚滚资金。都督府、军界、商界乃至普通百姓,眼中都闪烁着对未来的憧憬与希望,一个崭新的、强大的云南仿佛触手可及。
林景云坐镇中枢,每日处理的事务堆积如山,但他精力充沛,目光锐利。军政部、民政部、军医处、盐业总公司……他身兼数职,却总能精准地抓住要害,推动各项工作高效运转。他的威望,在救活蔡锷之后,更是达到了顶峰,军中将士视他如神明,地方官员对他敬畏有加。
这天下午,阳光正好,林景云刚处理完一批军械采购的文件,揉了揉眉心,准备去兵工厂看看新设备的安装进度。一名副官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神色有些凝重。
“次长,有您一封私信,送信人指明要亲手交到您手上。”副官双手呈上一封牛皮纸信封。
林景云接过信,掂了掂,封口严实,没有署名。他拆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信纸是普通的毛边纸,字迹却异常刚劲有力,透着一股技术人员特有的严谨与锐利。
开篇没有客套,直奔主题。信中以一种近乎冒犯的直率,指出了“云南五年发展计划”中一个潜藏的、却可能致命的漏洞。
“……焦炭一项,云南本土所产,灰分硫分过高,远未达优质冶金焦之标准。若依计划全面达产,现有焦炭供应恐难以为继,此其一。”
林景云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这个问题他并非没有考虑过,但初步的勘探报告显示,省内有几处煤矿具备炼焦潜力,他原计划是逐步投入技术改造。但这封信的语气,却将这个问题提升到了“难以为继”的高度。
他继续往下看,心脏猛地一沉。
“其二,亦是关键之要害。炮钢!计划中拟大规模自产克虏伯式七五山炮,然炮管所需之特种钢材,需添加镍、铬等关键元素。遍查云南矿产,镍铬储量近乎于无。若依赖进口,不啻于将咽喉交于外人之手,战时一旦断供,兵工厂立时瘫痪!现有技术储备,炮钢自给率恐不足一成!敢问都督府,强滇大计,岂能筑于沙滩之上?”
字字如重锤,敲在林景云的心上。炮钢!这个词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脑中的迷雾。他一直专注于引进设备、扩大产能,对于最核心的材料瓶颈,虽然有所准备,但显然低估了其复杂性和紧迫性。这封信如同冰水浇头,让他瞬间清醒。
焦炭问题尚可通过技术改造和寻找新矿源来缓解,但镍铬这两种特殊金属,是现代高性能合金钢不可或缺的元素,尤其是在制造高膛压、耐磨损的炮管方面。云南缺镍少铬,这是地质条件的先天不足!如果不能解决炮钢的本土化生产,那么整个兵工体系,尤其是火炮的生产,将永远受制于人。所谓的“强军”,岂非一句空话?
“来人!”林景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次长!”门外的卫兵立刻应声。
“传林武!”
片刻之后,林武魁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少爷,您找我?”
林景云将信递给他:“查!查这封信的来历,查这个写信的人!我要他所有的信息,越快越好!”
“是!”林武接过信,扫了一眼那刚劲的字迹,转身疾步离去。
林景云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脸上的轻松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他太清楚炮钢的重要性了。没有合格的炮钢,造出来的炮就是一堆废铁,甚至可能在发射时炸膛,危及炮手生命。五年计划的核心是工业化和强军,而火炮是陆军的脊梁,炮钢就是这脊梁的骨髓!
这个问题若不解决,整个计划的根基就不稳,随时可能崩塌。他必须立刻行动!
他抓起桌上的电话,直接要通了都督府内线:“给我接蔡都督……不,接都督秘书处,告诉他们,我马上过去,有紧急要事相商!另外,通知所有在昆明的政府主要部门负责人,还有兵工厂的德国工程师团队,立刻到都督府会议室开会!”
放下电话,他拿起帽子,大步流星地冲出办公室,直奔都督府。
一个小时后,都督府的小会议室里气氛严肃。蔡锷披着毯子,坐在主位上,虽然脸色仍有些苍白,但眼神锐利依旧。下方坐着罗佩金、谢汝翼、张濂、李根源等军政要员,以及几位金发碧眼的德国工程师,他们脸上带着些许困惑。
林景云站在会议室中央,手中拿着那封信,将炮钢的问题沉声抛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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