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山如黛,洱海似镜。
大理的风,带着高原特有的清冽和阳光的味道,吹拂着一支风尘仆仆的队伍。苏映雪勒住马缰,眺望着远处层叠的梯田和点缀其间的白族村落。她此行的目的,不仅仅是考察大理地区的风土人情,更肩负着林景云的重托——寻找适合大规模种植,并能为昆明火药厂提供稳定原料的木棉。
滇越铁路的博弈暂时告一段落,但林景云深知,真正的自主权,源于自身的强大。军事实力的核心,除了先进的武器,便是充足且可靠的弹药。无烟火药的生产,便是重中之重。昆明火药厂虽已初步运转,利用本地资源生产硝化纤维和乙醚(以甘蔗、木薯等作物发酵蒸馏酒精,再进行提纯),但硝化纤维的稳定性始终是个难以彻底解决的魔咒。每一次火药厂传来的爆炸事故报告,都像一记重锤,敲击在林景云和蔡锷的心头。那些伤亡的数字,不仅仅是冰冷的统计,更是一个个鲜活生命的消逝,是云南工业化道路上必须搬开的巨石。
林景云查阅了大量资料,结合后世的记忆碎片,推测滇南地区广泛分布的一种原生木棉(后世称为亚洲木棉或树棉),其纤维特性或许更适合用于制造硝化纤维。大理及其周边地区,自古便是这种木棉的种植区域。苏映雪主动请缨,带着一支由农学技术人员、护卫和本地向导组成的队伍,深入这片区域进行实地考察。
队伍行进了数日,深入到苍山背后的一些偏僻山区。这里不仅有白族村寨,还散居着一些神秘的苗族部落。一天傍晚,队伍在一处山谷中扎营休整。一名负责勘探土壤样本的技术员在攀爬时不慎失足,摔伤了腿,伤口颇深,血流不止。随队医生进行了紧急处理,但山路崎岖,药品有限,伤员疼痛难忍,冷汗直流,眼看就要陷入休克。
向导是本地白族人,他面色凝重地说:“此地离最近的镇子还有两天路程,伤员恐怕撑不住。不过,翻过前面那座山梁,有一个苗寨,他们的草药很灵验,尤其是治跌打损伤和止痛,有奇效。”
救人如救火,苏映雪当机立断:“立刻派人去请苗医!”
两个护卫跟着向导,深一脚浅一脚地消失在暮色笼罩的山林中。苏映雪守在伤员身边,看着他痛苦扭曲的脸,内心焦急万分。她深知山区医疗条件的匮乏,也对传说中苗医的神秘技艺充满了敬畏和一丝疑虑。
大约一个时辰后,向导和护卫回来了,身后跟着两位穿着靛蓝色麻布衣裳、头戴银饰的苗人。为首的是一位面容沧桑的老者,眼神锐利而平静,另一位是背着药篓的年轻人。
老苗医仔细查看了伤员的伤势,又询问了情况,然后从药篓里取出几株干枯的植物根茎,和一些不知名的粉末,用随身携带的小石臼捣碎,加入少量清水,调成墨绿色的糊状。一股奇特的、略带辛辣和草木清香的气味弥漫开来。
“这是我们苗家的‘断肠草’镇痛方,”老苗医的声音沙哑低沉,“外敷止血,内服镇痛。但用量必须精准,多一分则致命。”
苏映雪心头一紧。“断肠草”?这个名字听起来就令人毛骨悚然。她记得林景云曾提过,这种植物含有剧毒,学名叫“钩吻”,全株有毒,尤其是根和嫩叶。
老苗医看出了她的疑虑,平静地解释:“万物皆有两面,毒药用对了,便是良药。这方子是我们祖辈传下来的,专治猛兽抓咬和跌打重伤的剧痛。”
他小心翼翼地将一部分药糊涂抹在伤口周围,又取了极少量,让伤员用水吞服。片刻之后,奇迹发生了。原本因剧痛而呻吟不止的技术员,呼吸渐渐平稳,额头的冷汗也消失了,脸上露出舒缓的神情,很快便沉沉睡去。
苏映雪惊叹于这草药的神奇效果,同时也对“断肠草”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队伍暂时停留在山谷休整,等待伤员好转。苏映雪借此机会,带着礼物和诚意,多次拜访苗寨,向老苗医请教。
她了解到,苗族医药体系博大精深,许多草药的用法和配伍,都蕴含着独特的智慧。尤其是在处理某些剧毒植物时,他们有着世代相传的炮制和减毒增效的方法。那“断肠草镇痛方”,并非只用钩吻一味药,还配伍了其他几种具有解毒、调和药性的草药,才得以安全有效地发挥镇痛作用。
在一次请教过程中,苏映雪看到年轻的苗医在处理一种需要浸泡的药材时,将少量“断肠草”的炮制液滴入了水中。她好奇地询问原因。
年轻人解释说:“有些药材性子烈,直接泡水容易坏,滴几滴这个(指断肠草炮制液),能让它们‘安稳’一些,药效也能更好地存留。”
“安稳一些?”这几个字像一道闪电,划过苏映雪的脑海。
硝化纤维!不稳定!爆炸!
她猛地想到了昆明火药厂面临的最大难题。硝化纤维之所以危险,就是因为它极其不稳定,对震动、温度变化、静电都非常敏感,容易分解甚至自燃、爆炸。无数科学家都在寻找提高其稳定性的方法。难道……这种经过特殊炮制的“断肠草”提取物,竟然有稳定其他物质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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