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明的秋日阳光透过高大的玻璃窗,斜斜地洒进都督府宽敞明亮的会客厅。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茶香,却压不住一种无形的凝重。林景云端坐在一侧,身着一件笔挺的滇军常服,肩章上的星辉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他脊背挺直,目光沉静,指尖轻叩着茶杯,发出极轻微的声响,仿佛在计算着什么。
蔡锷坐在主位,神情沉静如水,一双深邃的眼睛微眯着,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李根源则紧锁眉头,时不时看向门口的方向,眉宇间带着明显的焦躁和不安,仿佛下一刻即将到来的不是客人,而是刀光剑影。
他们等的人,是来自北洋政府的特使。名义上,这名特使是为都督和林景云的婚礼送上迟来的祝福,带着总统府的“善意”。实则,会客厅里的每一个人都清楚,这是一场精心布置的试探,一次明目张胆的拉拢,甚至,更是一次**裸的威胁。
随着一声通报,一个身穿深色长衫,面容倨傲的中年人缓步走了进来。他的步伐缓慢而沉稳,每一步都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优越感。他的身后跟着几名随从,个个身板笔挺,神情肃穆,目光警惕地扫视着会客厅的每一个角落。此人姓赵,是袁世凯总统府的幕僚,据说极受袁世凯倚重,是心腹中的心腹。
赵特使停步,拱手作揖,姿态却透着一股骨子里的居高临下。“蔡都督,林少川先生,久仰大名。”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北方官场特有的慢条斯理的腔调,每一个音节都似乎被精心雕琢过。
蔡锷起身回礼,语气不卑不亢,犹如一块坚硬的岩石。“赵特使远道而来,辛苦了。请坐。”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宾主落座,随从们奉上香茗。会客厅里流淌着几句无关痛痒的寒暄,都是些客套话,如同覆盖在冰冷湖面上的薄冰,一触即碎。赵特使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放下,清了清嗓子,眼神中的倨傲更甚,直奔主题。
他从随从手中接过一个精致的锦盒,锦盒由紫檀木制成,表面雕刻着精美的云纹,一看便知价值不菲。他将锦盒放在面前的茶几上,双手轻轻抚摸着盒盖,仿佛那不是一个盒子,而是某种沉重的权柄。
“今日前来,除了代表总统府向都督和林少川先生表达祝贺之意,”赵特使的目光落在林景云身上,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更有一件总统亲笔签发的委任状,要呈交给少川先生。”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仿佛已经预见到了林景云震惊和感激的神情。
林景云眉梢微动,脸上没有流露出一丝波澜,平静地回应:“赵特使客气了。不知是何委任?”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却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像是一块隐藏在水下的礁石。
赵特使笑了笑,笑容中带着几分高深莫测,那是上位者对下位者施恩时的惯有表情。“总统久闻少川先生大才,无论是在实业上革新除弊,还是在军务上辅佐都督,都展现出非凡的能力。”他赞扬着,语气却像是点评一件商品,“总统爱惜人才,特此聘请少川先生担任总统府顾问一职,并许诺少川先生,只要愿意北上,总统定会委以重任,高官厚禄,不在话下。”
他说着,打开了锦盒,露出一份卷轴。卷轴由上好的宣纸制成,赫然可见袁世凯的亲笔签名和总统府的大印,字迹苍劲有力,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权威。上面清晰地写着“聘林景云为总统府顾问”的字样。赵特使将卷轴递向林景云,眼神中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自信。在他看来,这等殊荣,对于一个地方上的年轻后生来说,简直是天大的恩赐,是鱼跃龙门的绝佳机会,没有任何人能够拒绝。
会客厅里的气氛瞬间凝固。空气仿佛被抽空,只剩下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李根源的拳头在桌下悄然攥紧,发出细微的骨节声响,他紧盯着赵特使,眼中燃烧着怒火。蔡锷依旧面色平静,但眼神深邃,如同古井,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却蕴含着巨大的力量。
林景云没有立刻去接那份聘书。他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动作从容得体,仿佛眼前的不是总统的委任状,而是一张普通的信函。赵特使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不悦,但很快又恢复了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他认为这只是年轻人面对巨大惊喜时的失态。
片刻的沉默后,林景云放下茶杯,伸出手,接过了那份卷轴。他的动作并不急切,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他没有急着打开,而是拿在手中,仔细端详了一下卷轴的质地,指尖摩挲着上面总统府的大印,仿佛在感受着这份权力的重量。赵特使的嘴角又浮现出一抹得意的笑,认为对方已被这份分量十足的委任状彻底震慑住了,正在品味着即将到来的荣耀。
然而,林景云接下来的动作,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也让赵特使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
他没有打开卷轴,也没有将其小心翼翼地收起。他双手握住卷轴的两端,指尖用力,然后猛地向两边一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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