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牛滩盐场,热气蒸腾。
经过林景云大刀阔斧的改造和整合,这里早已不是昔日那个混乱、低效的旧盐场。一排排新建的晒盐棚在阳光下泛着白光,高耸的枝条架浓卤塔矗立着,源源不断地滴下浓稠的卤水。穿着统一蓝色工装的盐工们,在高亢的号子声中有条不紊地忙碌着,耙盐、收盐、装运,处处透着一股蓬勃的生机和严谨的秩序。盐场四周,荷枪实弹的护盐队员警惕地巡逻,他们的步伐沉稳,眼神锐利,昭示着这片土地的实际掌控者是谁。
林景云站在一处高地上,俯瞰着这片由他一手打造的工业景象。晒盐池反射着刺目的光芒,空气中弥漫着咸湿而独特的气息。他刚结束对新一批护盐队员的射击训练指导,硝烟味尚未完全散去,与盐场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奇特的、属于这个时代的铁与血、汗与盐的味道。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盐场规律的节奏。一名风尘仆仆的骑士,拼命打马,直冲盐场核心区域而来,正是苏家的大管家苏福。
护盐队的岗哨立刻上前阻拦,但苏福高声喊道:“紧急要事!我要见林会长!昆明苏家急报!”
林景云眉头微蹙,示意放行。他认得苏福,苏家的老人,如此失态,必定是出了大事。
苏福滚鞍下马,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脸上满是焦急和汗水,嘴唇干裂。“林……林会长……”他喘着粗气,声音嘶哑,“出大事了!出大事了!英国人……英国人突然发难!汇丰、渣打、麦加利、太古……所有洋行,全都停了我们苏家的贷款和贸易,还逼着我们立刻还清所有欠款!老爷……老爷都快急疯了!说是……说是冲着您来的!”
林景云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鹰隼。英国人?全面停止信贷和贸易?逼债?他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关节。这不是单纯的商业行为,这是**裸的政治打压!目标不是苏家,而是通过扼杀苏家这条重要的经济动脉,来打击与苏家关系密切,并且日益展现出强大影响力,甚至威胁到他们在云南利益的他——林景云!
巴恩斯!那个英国领事!林景云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那个金发碧眼的绅士,以及他隐藏在温文尔雅外表下的贪婪与傲慢。好手段!精准地打在了他的软肋上。苏家不仅是他的“岳家”,更是他早期整合云南商界、筹措资金的重要盟友。搞垮苏家,无疑会给他带来巨大的麻烦,甚至动摇他在商界的基础。
“慌什么!”林景云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镇定力量,瞬间稳住了几乎要崩溃的苏福,“苏老爷现在如何?映雪呢?”
苏福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老爷一开始确实慌了神,后来小姐劝住了他。小姐说,您一定有办法!她让老爷一面清点家产,准备抵押变卖,一面派我火速赶来向您求援!”
林景云心中一暖,映雪……在如此危局之下,她依然对他抱有如此坚定的信心。他点了点头,眼神中寒光一闪:“英国人想用这种手段逼我就范?太小看我林景云了。”
他转身对身边的亲卫队长陈山吩咐道:“立刻去电报室,以我的名义,给昆明永昌祥钱庄的周老板发电,请他务必到府上一叙,有要事相商。另外,通知祥记、通达几家相熟的本地票号掌柜,即刻到昆明盐业总公司等我。速度要快!”
陈山领命而去。
苏福愣住了,有些不解:“林会长,现在火烧眉毛,找那些钱庄票号……他们能借钱给我们对抗洋行吗?那些洋行可是……”
林景云打断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对抗?我为什么要跟他们对抗?他们要釜底抽薪,我就给苏家换一个更旺的炉灶!”
他走到苏福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斩钉截铁:“苏管家,你立刻返回昆明,告诉苏老爷和映雪,让他们稳住心神,不要自乱阵脚。变卖抵押家产的事情,暂缓!英国人想要的,是苏家破产,是让我林景云陷入困境。我偏不让他们如愿!”
“可是……那些欠款……”苏福还是忧心忡忡,那些洋行的欠款可不是小数目。
林景云目光投向远处那些巨大的枝条架浓卤塔和一望无际的盐田,眼中充满了自信:“钱的问题,我来解决。英国人能掐断苏家和洋行的联系,难道还能掐断苏家和我林景云的联系?还能掐断我和整个云南本土商界的关系?”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回去告诉苏老爷,就说我林景云,以云南盐业总公司未来三个月的全部盐税收入作为担保,向永昌祥等本土钱庄筹措资金!英国人不是要钱吗?我给他们!但这钱,是我们云南人自己的钱,用的是我们云南自己的盐税!”
以未来盐税作保?!
苏福惊得目瞪口呆!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盐税是朝廷的根本,虽然现在云南新军掌控局面,盐政也归属林景云主导的盐业总公司管理,但这笔钱的性质非同小可。用未来的税收做抵押,向钱庄借贷,这需要何等的魄力和对未来的掌控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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