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指挥中心的空气,仿佛凝固的油脂,厚重得让人喘不过气。连续三十多个小时的高压运转,透支着每个人的精力。屏幕上的红色区域依旧刺眼,坏消息像跗骨之蛆,时不时就会冒出来一个——某个坚守点弹药告急,某个救援小队失去联系,某个区域的感染者出现了异常的聚集行为。
苏浅夏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目光落在物资调配的数据流上。她注意到,几个主要避难所的食品和药品消耗速度,比预想的要快。并非有人中饱私囊,而是在最初的混乱和恐慌中,分发环节出现了不必要的损耗和重复领取。人心惶惶,秩序尚未完全建立,这种细微处的浪费,积累起来却是致命的。
她正想将自己的发现告诉林征,却见参谋长拿着一份文件,面色严肃地走到了指挥台前。
“旅长,这是刚收到的加密命令。”参谋长将文件递给林征,声音压得很低,但在这寂静的环境里,依旧清晰可闻,“关于苏浅夏同志的……正式任命和权限授予。”
这句话像一块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让周围几个竖着耳朵的工作人员都下意识地放缓了手中的动作,目光若有若无地瞟了过来。
林征接过文件,快速浏览着。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眼神微微闪动了一下。看完后,他沉默了片刻,然后抬头,目光越过众人,精准地落在了苏浅夏身上。
“苏浅夏同志。”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正式的、不容置疑的威严,在寂静的指挥中心里回荡。
苏浅夏心头一跳,站起身。她能感觉到周围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自己身上,有好奇,有审视,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她这个凭空出现、身份成谜、却拥有着惊人预知能力的“顾问”,终究还是引来了正式的关注。
林征拿起那份文件,没有绕任何圈子,直接宣读:
“经最高指挥部审议决定,兹任命:苏浅夏同志,为‘方舟计划’前线指挥部,特聘高级顾问,授予……技术大校军衔(暂代),享相应权限与待遇。此令自下达之日起生效。”
技术大校!
尽管加了“暂代”二字,但这个军衔级别,依旧让指挥中心里响起了一片压抑不住的吸气声!一个如此年轻的女性,没有任何军队背景,一夜之间被授予相当于师职干部的军衔,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苏浅夏自己也愣住了。她预料到会被正式纳入体系,却没想到会是如此高的起点和如此直接的信任。这背后,显然是国家对她提供的、那些被不断验证的情报价值的最高肯定,也是一种将她与这个集体深度捆绑的决心。
林征合上文件,走上前来。他的眼神平静而深邃,看着有些怔忡的苏浅夏。
“苏浅夏……同志。”他重复了一遍这个称呼,语气比刚才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从现在起,你不仅是顾问,也是我们中的一员。你的判断,你的建议,将直接影响到成千上万人的生死。这份任命,是信任,更是责任。”
他没有问她是否愿意,也没有给她任何推辞的余地。在这种时候,个人的意愿必须服从于整体的生存需求。
苏浅夏迎着他的目光,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着。她看到了他眼中的信任,也看到了那份沉甸甸的责任。她深吸一口气,将脑海中翻腾的思绪压下,挺直了脊梁,用尽可能清晰平稳的声音回答:
“我接受任命。必将竭尽全力。”
没有豪言壮语,只有最朴素的承诺。
林征点了点头,似乎对她的回答并不意外。他朝旁边的参谋示意了一下。参谋立刻捧过来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套折叠整齐的、带有大校领章和肩章的作训服,以及一个代表着更高权限的加密终端和身份铭牌。
“你的办公室在隔壁,已经准备好。可以去更换服装,熟悉一下新的终端权限。”林征说道,语气恢复了工作式的简洁。
苏浅夏接过托盘,指尖触碰到那冰凉光滑的领章,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前世颠沛流离,如同无根浮萍;这一世,她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扎根的地方,哪怕这个地方,正处于风暴的最中心。
她捧着衣物,走向隔壁那间小小的、新分配给她的办公室。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目光。她摩挲着作训服上细密的纹路,看着领章上那冰冷的星徽,沉默了很久。
这不是荣誉,是枷锁,也是武器。
当她换好衣服,重新走回指挥中心时,明显感觉到周围的氛围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那些审视和好奇的目光少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默认的、将她视为“自己人”的接纳。虽然这种接纳可能依旧带着观望,但至少,她不再是一个完全意义上的“外人”了。
她没有浪费时间沉浸在情绪里,而是立刻走到林征身边,调出了刚才发现的物资数据。
“林旅长,你看这几个避难所的消耗曲线。”她指着屏幕,“分发环节有漏洞,存在重复领取和浪费。我建议立刻启用更严格的登记和配给制度,细化到个人或家庭单位,避免不必要的损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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