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内的感觉并非传送,更像是被卷入了一道由生锈齿轮和破损磁带驱动的古老洪流。林轩感觉自己的意识被反复折叠、拉伸,每一次折叠的边缘都摩擦出带着铁锈味的逻辑火花。苏璃紧握着他的手,星曦的光芒在混乱的数据湍流中明灭不定,如同风中之烛。
不知过了多久——在这种地方,时间只是另一种可被扭曲的参数——脚下一实。
他们跌落在冰冷的、光滑如镜的“地面”上。地面是纯粹的黑色,却并非吸收光线,而是将上方微弱光源(如果那能称为光源的话)扭曲反射成无数细碎的、不断变化的几何光斑,让人头晕目眩。
抬起头,他们看到了一片无法用常规空间概念描述的景象。
这是一个巨大到难以估量的“扇区”。没有天空,没有墙壁,只有无穷无尽的、层层叠叠向上延伸的“架子”。这些架子由一种半透明的、内部流淌着黯淡银色数据流的晶体构成,彼此之间由纵横交错的、发着微光的阶梯和悬浮平台连接。每一个架子上,都整齐排列着无数大小不一的“方块”——有些是标准的几何体,有些则扭曲成难以理解的形状。方块表面烙印着复杂的、不断刷新的编码标签,散发着微弱但清晰的“存在定义”波动。
信息密度高到令人窒息。空气中弥漫着冰冷的、干燥的、类似大型图书馆古籍仓库的气味,但那“古籍”是由凝固的法则和信息压缩块构成。一种低沉、恒定、如同亿万台精密仪器同时低鸣的“嗡嗡”声充斥耳膜,那是整个扇区维持自身逻辑稳定和数据检索的基础背景音。
这里……像是一个庞大到超乎想象的“档案库”或“标本陈列馆”。但与之前的“文明长廊”或“育苗室”不同,这里的“藏品”似乎更加……“基础”,也更加“冷酷”。
林轩扶着苏璃站起,真实之眼迅速扫视。最近的一个架子上,距离他们最近的一个“方块”,标签上闪烁的编码瞬间被解析出其部分含义:
【样本类型:基础物理法则片段-编号GF-7721】
【来源:已归档次级宇宙‘卡洛之环’】
【状态:稳定,可用性验证通过】
【备注:适用于构建低魔低科技侧世界模板,能耗较低。】
另一个方块:
【样本类型:碳基生物情感模块-喜悦(基础款)-编号EM-445】
【来源:多文明情感数据库综合提炼】
【状态:标准化,通用性强】
【备注:七级以下文明通用,需搭配对应神经化学模板使用。】
林轩的心脏沉了下去。这里存放的,不是文明的遗骸或种子,而是构成文明的“零件”——被抽离、提纯、标准化、打上标签的法则碎片、物理常数、情感模块、社会结构模板、技术原理片段……归档系统不仅仅在毁灭文明,它还在系统地“解剖”它们,将其中最“有用”、最“通用”的部分,分门别类地收藏于此,作为它构建或“修复”其他世界的“素材库”!
他们闯进了归档系统的“基因库”或者“零件仓库”!这里,或许是归档者那庞大野心的物质基础——它想要成为能够随意拆解、重组、定义万物的“造物主”,而这里,就是它的“工具箱”!
“这些……都是被它‘消化’后留下的‘精华’……”苏璃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她体内生命之契碎片传来的不是共鸣,而是一种近乎哀嚎的悲恸与愤怒。这些被剥离了历史、脱离了具体文明背景、变成冰冷“模块”的存在碎片,其悲惨程度,甚至超过了彻底消亡。
就在他们被眼前景象震撼时,整个扇区那恒定的“嗡嗡”背景音,突然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变调。
远处,高耸的架子丛林深处,传来规律的、仿佛巨大书架被移动的“隆隆”声,以及一种更加清晰、更加冰冷的机械运转声——那不是自然的噪音,而是某种东西被激活、开始运作的声响。
几乎同时,林轩和苏璃都感觉到,自己身上那属于归档系统的“标记虚痕”,以及林轩意识中那个“逻辑怪胎”,都传来一阵清晰而强烈的“被注视感”。不是来自某个具体的生物或机器,而是来自这个“零号扇区”本身。
它“感知”到了未被授权的、携带“异常变量”和“未处理矛盾”的个体闯入。
扇区上方的“光源”——那其实是更高处架子底部散发的、经过复杂折射形成的冷光——开始有规律地明暗闪烁,如同某种警报灯。远处那“隆隆”的移动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似乎有多个庞大的物体,正沿着架子的轨道,朝他们所在的区域快速移动过来!
“守卫……还是清理程序?”林轩瞬间进入战斗状态,尽管在这个充满秩序定义的地方,他的混沌力量感到前所未有的滞涩。苏璃的星曦光芒也显得格外黯淡,仿佛被这片空间的“定义场”所压制。
没有时间犹豫。林轩目光扫过四周,迅速锁定了一条路径——不远处,一架散发着淡蓝色微光的、略显陈旧的悬浮阶梯,蜿蜒通向更高处两排巨大架子之间的狭窄缝隙。那缝隙之后的光线更加晦暗,架子上的“方块”标签也显得更加古老、破损,仿佛少有人维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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