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极其狭窄,仅容一人佝偻通过。四壁不再是光滑黑晶,而是粗糙的、布满细小孔洞的暗色物质,触手微温,仿佛某种生物的石化内脏。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信息霉味”——那是极度陈旧、几乎彻底失去活性的记忆尘埃。
林轩在前,苏璃紧随。每一次呼吸都吸入细微的尘埃颗粒,带来轻微的意识滞涩感,仿佛思维蒙上了一层薄纱。方才强行切断观测链接、自损神识的剧痛仍在脑中尖锐回响,更深处,那被“思维范式归档”触及的区域,留下了一种古怪的“空洞感”——并非缺失,而是某些思考路径被强行“注释”后留下的、冰冷光滑的“认知疤痕”。
他努力集中精神,真实之眼只能维持最低限度的照明和危险预警。通道不断向下、蜿蜒,仿佛正深入回廊的“内脏”或“根系”部分。
“你的伤……”苏璃的声音透过意识连接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担忧。她能感知到林轩意识中那股异常的“平滑区”,那里原本应是灵动的思维火花,此刻却像被抛光过的大理石,稳定得有些诡异。
“思维被……‘格式化’了一小块。”林轩回应,声音在狭窄通道中显得有些沉闷,“暂时不影响整体,但有些‘念头’经过那片区域时,会变得过于‘规范’和‘可预测’。归档者试图把我变成一道它更容易运算的公式。”
他顿了顿,补充道:“也并非全是坏事。那片‘光滑区’,让我对归档者的底层逻辑有了更‘直接’的感知。它看待万物,真的就像在给无穷无尽的文件贴标签、建索引。一切复杂、矛盾、鲜活的东西,在它眼中都是待处理的‘数据原料’。”
苏璃沉默片刻:“包括我们。”
“尤其是我们。”林轩点头,“我们这种不断‘生成新数据’、‘破坏既有分类’的变量,对它的索引系统来说,是最麻烦的‘噪点’和‘异常值’。所以它才如此‘感兴趣’。”
说话间,前方通道豁然开朗。
他们钻出了狭窄的“肠道”,踏入一个更为广阔的空间。这里像是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的“腔室”。腔室中央,悬浮着数十个大小不一的、缓慢自转的“光茧”。每个光茧都散发着柔和的、不同色泽的光芒,透过半透明的茧壁,隐约能看到内部有复杂的结构或符号在缓慢变化。
而腔室的“墙壁”和“天花板”,则布满了无数细密的、如同血管或根须般的银色管道。这些管道微微脉动,不断将一些极其稀薄的光点从那些“光茧”中抽离出来,输送向管道深处。被抽离光点的光茧,色泽会略微黯淡一分。
这景象让林轩和苏璃瞬间想起遗忘池中的银灰根须。但这里的管道更纤细,方式更温和,像是在进行缓慢的“抽取”或“供养”,而非狂暴的“消化”。
“这些光茧……是什么?”苏璃低声问。她能感觉到,每一个光茧都散发着微弱但清晰的“文明回响”,与她体内的生命之契碎片产生着极其遥远、却真实存在的共鸣。
“可能是……‘文明胚胎’?”林轩用真实之眼仔细观察。光茧内部的结构并非实体,而是高度凝练的“文明信息种子”——包含了某个文明最核心的哲学理念、基础科学范式、艺术表达基因等最本质的“文化DNA”。它们似乎处于一种被保护、也被缓慢“抽取”某种营养的状态。
“这里不是废弃区。”林轩得出结论,“这里是回廊的……‘育苗室’或者‘基因库’?它收集文明最精粹的‘种子’,储存在这里。但那些银色的管道……”
他的目光顺着管道延伸的方向望去。管道最终都汇聚到腔室顶端一个更加巨大、更加复杂的暗银色“结荚”状结构中。结荚表面有规律地明暗脉动,如同心脏。
嗡——
就在他们观察时,腔室内所有光茧同时轻轻一震。一股柔和但不容抗拒的“扫描波”掠过他们全身。这波动并非归档者的冰冷,而是带着一种古老的、略带疑惑的“探询”感。
是回廊自身的防御或识别机制?
扫描波过后,并没有攻击或驱逐。相反,距离他们最近的一个、散发着淡蓝色光芒的光茧,其茧壁微微透明化,内部的结构变化加速,并朝着他们的方向,释放出一缕极其细微的、带着“恳求”与“示警”意味的信息流。
信息流直接作用于意识,是一幅极其简略的动态画面:
画面中,代表这个淡蓝光茧的“文明种子”原本稳定地散发着光芒。但那些银色管道连接上来后,光芒中便持续不断地被抽离出一些极其细微的、金色的“光尘”。随着光尘流失,光茧核心的某种“活性”或“完整性”在缓慢但持续地降低。而在腔室顶端的暗银结荚处,这些从不同光茧中抽取的金色光尘汇聚在一起,正逐渐凝聚成某种……模糊的、不断变幻形态的“轮廓”。
那“轮廓”散发的气息,让林轩和苏璃同时感到一阵莫名的、混杂着熟悉与厌恶的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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