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支路狭窄、低矮,材质是冰冷的哑光黑晶。两侧墙壁不再流淌信息,而是凝固着扭曲的浮雕——仔细看去,是无数文明文字被强行挤压、重叠、嵌合在一起的痛苦姿态,如同被封入琥珀的尖叫。
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的“信息粉尘”,吸入口鼻带来轻微的麻痹感。这里像是回廊的“废弃档案管道”,或是不再被维护的陈旧区域。
林轩和苏璃没有立即移动。他们背靠墙壁,快速调整着呼吸与体内奔流的能量。归档波动的余韵仍在神经末梢跳跃,那种存在核心被强制“阅读”的寒意挥之不去。
“特征码被记录了。”苏璃低声说,指尖无意识地拂过胸前衣襟下的生命之契碎片,“就像在黑暗森林里被迫戴上了会响的铃铛。”
“不止。”林轩睁开真实之眼,仔细内视。在他的意识感知深处,除了那根与苏璃相连的、隐藏极深的共鸣之弦外,此刻多了一道极淡的、银灰色的“虚痕”。它不蕴含力量,更像一个精准的“坐标注释”,牢牢锚定在他的存在本质里。“归档者留下的标记……比预想的更深。它不仅是外部追踪的凭据,更像……一种身份层面的‘备注’。以后任何与‘序列’相关的探测机制,可能都会优先识别这个标记。”
这意味着隐匿难度将指数级上升。他们或许能躲过清道夫的扫描,却很难瞒过更高层级的、与归档系统联动的探测。
苏璃也感知到了自己意识中类似的“虚痕”。她尝试用织梦之力包裹、用星曦冲刷,那道虚痕却纹丝不动,如同焊入灵魂底层的代码注释。
“先离开这里。”林轩起身,黑晶墙壁上的扭曲浮雕在他眼中映出冷光,“回廊意志指引我们来此,应该不只是为了躲避。那条光丝最终指向这个出口,或许此地另有玄机。”
支路向前延伸,逐渐向下倾斜。坡度越来越陡,最后几乎成为垂直向下的竖井。没有阶梯,只有黑晶壁上偶尔凸起的、类似凝固信息团块的落脚点。
两人攀附而下。竖井深不见底,越往下,空气越滞重,信息粉尘的浓度高到几乎形成肉眼可见的灰色薄雾。这些粉尘并非无序,而是带着某种哀伤的、重复的“叹息”节奏。
下降约莫数百米后,脚下传来实感。
他们落在一片开阔的“平台”上。平台依旧由黑晶构成,但表面异常光滑,映出他们模糊的身影。平台中央,有一个巨大的、向下凹陷的“池”。池中并非液体,而是缓慢旋转的、浓稠如墨的“信息沉淀物”。这些沉淀物不再是流动的诗篇或记忆,而是高度压缩、失活、几乎失去所有特征与意义的文明信息“残渣”。
池边,散落着一些破碎的“晶体薄片”。林轩捡起一片,真实之眼读取到极度残缺的影像——某个机械文明最后的数据备份流程,在完成前被强行中断,只留下这破碎的存档。
“这里……是回廊的‘垃圾处理场’?或者……‘遗忘池’?”苏璃皱眉。与上层充满生机的信息流相比,此地死寂得令人心慌。
“不止。”林轩的目光投向平台对面。那里,黑晶墙壁上,有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的“裂口”。裂口边缘参差不齐,没有人工开凿的痕迹,更像是被某种巨力从内部“撑破”的。
裂口内部一片漆黑,但林轩的真实之眼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有规律的“脉动”。那脉动与他意识中文明烙印的残留感应,以及苏璃生命之契碎片的波动,都产生了极其隐晦的共鸣。
“回廊意志指引的终点,可能是那个裂口。”林轩沉声道,“但裂口本身……不像是回廊固有结构。像是创伤,或者……某种‘增生’?”
就在这时,池中缓慢旋转的信息沉淀物突然加速!浓稠的墨色物质中心向上凸起,形成一个不断扭曲的“鼓包”。鼓包表面,无数张痛苦、模糊的面孔时隐时现,发出无声的哀嚎。
“沉淀物……活了?”苏璃瞬间戒备,星曦在掌心凝聚。
不,不是活了。林轩看到,是池底有什么东西正在“吸收”这些沉淀物,造成了表面的扰动。那吸收的力量带着一种熟悉的、令他厌恶的秩序感——
裂口内部,那微弱的脉动陡然增强!
一道银灰色的、半透明的“光须”,如同某种深海生物的触手,缓缓从裂口深处探出。光须表面流淌着冰冷的、不断刷新的分类编码,末端精准地探入信息沉淀池,开始高效地“汲取”那些墨色残渣。
每汲取一团,光须就变得更凝实一分,表面编码流转更快。
“归档者的……延伸体?”苏璃瞳孔收缩,“它在吞噬回廊的‘信息残渣’?为什么?”
林轩死死盯着那道光须和后面的裂口。“归档者”的力量,竟然已经渗透到回廊如此深层、如此“废弃”的区域?而且,它似乎在以这些失去活性的文明信息残渣为“养料”?
一个更可怕的猜想浮现:这个裂口,或许不是创伤,而是归档系统与回廊长期“交互”甚至“寄生”形成的某种……接口或根须?回廊收集文明遗骸,而归档者则在此“消化”那些已彻底失去活力、无法再产生共鸣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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