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欢迎访问小米阅读
-
桌面快捷
-
加入收藏
桌面快捷
加入收藏
程然的身体以缓慢却坚定的速度恢复着。虽然记忆依旧如同被浓雾封锁的旷野，但那些属于“本能”的知识——对工具的感知、对结构的理解、对危险的直觉，却如同深埋地底的根须，最先在废墟之上萌发出新芽。
他不再满足于仅仅观望。当孟婷和长老们忙于处理部落内部事务、调配物资、安抚人心时，程然则将注意力投向了部落外围，那片刚刚经历血战、危机尚未完全解除的山林与隘口。
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林间空地上投下斑驳的光点。程然蹲在地上，手中拿着一根韧性极佳的硬木枝，正用一把边缘磨得锋利的燧石片，仔细地削去树皮和多余的枝杈。阿莱和另外两名年轻猎手围在他身边，专注地看着。
“看这里，”程然的声音还有些沙哑，但语调平稳，他指着手中逐渐成形的弯曲木棍，“弧度要自然，不能有裂痕。两端刻出凹槽，用来固定绳索。”他拿起旁边准备好的、用树皮和兽筋反复捶打搓捻而成的绳索，比划着捆绑的方式。
“程然大人，这是……弓？”阿莱好奇地问，他见过程然之前使用的长弓，形状似乎不太一样。
“不完全是。”程然摇了摇头，他拿起另一根较短、却更具弹性的木棍，将其弯曲，与第一根木棍的凹槽相对，用绳索巧妙地捆绑固定，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张力十足的“d”字形结构。“这叫捕兽夹，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弹力陷阱。”
他示意猎手们帮忙，将这个结构小心翼翼地安置在一处野兽足迹频繁的兽径旁，用枯叶和浮土巧妙伪装。然后，他将绳索另一端系在一根被压弯的、弹性极佳的小树树干上，设置了一个灵敏的触发机关——一块看似随意摆放，实则稍有压力就会松脱的小木片。
“当野兽踩中这里，”程然指着触发机关的位置，“小树会猛地弹起，带动这个木架合拢，巨大的弹力会瞬间夹住野兽的腿，让它无法挣脱。”他一边解释，一边检查着机关的每一个细节，确保其灵敏度和威力。
阿莱和猎手们看得目瞪口呆。他们惯用的陷阱多是挖设陷坑或布置套索，何曾见过如此精巧、利用自然弹力的装置？
“这种陷阱，对付中小型野兽效果很好，甚至可以伤到恐狼的腿，延缓它们的速度。”程然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木屑，“关键在于伪装和触发机关的灵敏度。位置要选在兽径必经之处，但伪装必须自然，不能留下人工痕迹。触发机关要既灵敏又稳定，不能被风吹草动误触发。”
他带着猎手们，沿着部落外围可能的入侵路径，又因地制宜地设置了几种不同的陷阱。有利用重物坠落的“落石阱”，隐藏在陡坡或隘口上方；有利用尖锐木刺的“拒马桩”，半埋入土，指向敌人可能来袭的方向；还有利用藤蔓弹性制作的“绊发弩”，虽然射程近，但近距离威力不容小觑。
这些陷阱的知识，如同泉水般从他脑海中自然涌出，他甚至不需要刻意回忆，手指和思维就能自动组合出最有效的方案。他一边示范，一边讲解着每一种陷阱的原理、制作要点、适用环境和可能存在的缺陷，语气平静得像是在叙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设置陷阱，不仅是杀戮，更是预警和防御。”程然看着忙碌的猎手们，补充道，“在一些非主要路径上，可以设置一些只会发出响声、不会造成严重伤害的报警装置。声音，很多时候比直接的杀伤更有用。”
阿莱等人认真记下每一个要点，眼中充满了敬佩。程然大人虽然忘记了过往，但这份源于经验和智慧的生存技能，却仿佛烙印在骨子里，丝毫未损。
接下来的几天，程然在身体允许的情况下，越来越多地参与到部落的防御重建中。他指导猎手们如何利用地形，构建交叉火力网；如何加固墙体，使其能更好地抵御冲击；甚至开始规划在村落外围，依托水源和地势，建立一道更外围的、由陷阱、哨塔和简易工事组成的预警防线。
他的这些举措，并未直接恢复任何关于“上海”或“火锅”的记忆，却以一种更实在的方式，重新赢得了部落上下发自内心的信服。他不再仅仅是那个引动神迹的“智慧之脑”，更是一个能够带领他们在危机四伏的世界里更好生存下去的引路人。
孟婷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慰藉。她看到程然在指导他人时，眼神是专注而明亮的，那里面有一种找到了自身价值的安定感。虽然他还是会偶尔对着篝火发呆，眼中闪过一瞬的茫然，但大部分时间，他都在积极地适应和建设着眼前的世界。
这天傍晚，程然和孟婷一起查看那片即将成熟的麦田。沉甸甸的麦穗在夕阳下泛着醉人的金红色。
“再过十来天，应该就能收获了。”孟婷轻声说，语气中带着期盼。这些麦种，是他们未来稳定食物来源的希望。
程然蹲下身，捻起一撮田埂边的泥土，在指尖搓了搓，又仔细观察着麦穗的饱满程度。“土壤的肥力似乎有些跟不上了。收获后，需要轮作，或者想办法补充肥力。”他自然而然地说道，仿佛这本就是他熟知的知识。
孟婷心中一动，试探着问：“你还记得……怎么补充肥力吗？”
程然微微蹙眉，思索了片刻，有些不确定地说：“好像……可以用腐烂的植物、草木灰，还有……动物的粪便？混合在一起，发酵……应该能行。”他说得有些断续，但核心意思却清晰无误。
孟婷眼中闪过惊喜。这些农耕知识，他也没有完全丢失！
就在这时，负责在新建的了望塔上警戒的猎手发出了信号——外出查探陷阱的小队回来了，还带回来了意外的“收获”。
程然和孟婷对视一眼，立刻向村口走去。
回来的是由岩爪带领的小队，他们不仅回收了几只被陷阱捕获的野兔和一只体型不小的鹿，还带回来了两个俘虏——两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的“黑齿”部落的少年！他们是在试图穿越一片布满简易绊索的区域时被发现的，显然已经饿得没了力气，轻易就被制服。
看到这两个少年，部落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紧张和敌意。毕竟，“黑齿”部落不久前还对他们发动了疯狂的攻击。
程然走上前，阻止了族人可能的过激举动。他仔细打量着这两个瑟瑟发抖的少年，他们很年轻，大概只有十三四岁，身上除了简陋的兽皮，没有任何像样的武器，脸上那模仿“黑齿”的黑色涂料也早已斑驳脱落，露出底下营养不良的苍白皮肤。
“你们……不是战士？”程然用尽量平缓的语气问道，虽然他知道对方可能听不懂。
其中一个稍大点的少年，似乎听懂了他的意思，或者说看懂了他没有立刻伤害他们的意图，鼓起勇气，用生硬古怪的语调，夹杂着大量的手势，断断续续地说道：“饿……找……吃的……部落……没了……‘大牙’……疯了……”
“大牙？”程然看向孟婷和旁边的骨斧。
骨斧脸色凝重地解释道：“‘大牙’可能是他们对自己部落那个最强悍、最疯狂的头领的称呼。听这意思，他们部落内部似乎出了变故？”
程然沉吟片刻，对阿莱说：“先给他们些食物和水，单独看管起来，不要虐待。”
他意识到，这两个少年的出现，或许不仅仅意味着两个俘虏。他们可能带来了关于“黑齿”部落现状、甚至关于西北群山更深层信息的关键碎片。而应对这些，需要的不仅仅是武力，还有……沟通与判断。
夜色渐深，程然站在修补好的矮墙上，望着西北方向那片沉寂在黑暗中的山峦。陷阱已经布下，防御正在加强，麦田即将丰收，部落似乎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但这两个意外出现的少年，却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提醒着他，外部的威胁远未根除，这片土地的秘密，也远比他目前所知的更为复杂。
他的脑海中，那些迷雾似乎微微扰动了一下，一个模糊的念头浮现——生存，不仅仅是对抗野兽和敌人，更是要理解这片土地，理解其上生存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