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灭的纯白光柱消散已逾一日,望陆营却并未从噩梦中醒来,而是陷入了另一种更为漫长而煎熬的困境。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血腥味以及能量湮灭后特有的臭氧气息,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死亡味道。超过半数的营地化为焦土,巨大的坑洞如同大地的伤疤,无声地诉说着那场浩劫的惨烈。
幸存者们沉默地在废墟间穿梭,如同忙碌的工蚁,清理着瓦砾,搜寻着可能幸存的物资,更多的是——收敛同伴的遗骸。每一次从焦黑的木头或扭曲的金属下拖出熟悉的、却已失去生机的躯体,都让幸存者心头那名为希望的烛火摇曳一分。
程然被安置在营地深处、相对完好的石洞内,由塔克长老亲自照料。他依旧昏迷不醒,浑身布满焦痕和撕裂伤,气息微弱得仿佛随时会断绝。塔克用尽了所有已知的草药,甚至动用了仅存的一点荧光潭水,也只能勉强吊住他一丝生机。“阿莱之怒”静静靠在石壁旁,斧身上裂纹遍布,灵光尽失,仿佛也随主人一同陷入了沉睡。
孟婷在昏迷了大半天后,终于悠悠转醒。精神力严重透支带来的头痛欲裂,以及得知程然濒死消息后的心如刀绞,几乎再次将她击垮。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倒下。她强撑着虚弱的身体,在旁人的搀扶下,走出石洞。
眼前的景象让她几乎窒息。曾经充满生机的菌田化为焦炭,护营河断流,防御工事支离破碎,熟悉的面孔少了近半……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几乎要将她淹没。
“孟婷长老,我们……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一名脸上还带着烟灰和泪痕的年轻女子,无助地望着她,眼中充满了彷徨。
孟婷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悲伤和绝望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她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在了那片被噬铁藤疯狂破土而出后留下的、如同火山口般的狼藉区域,以及更远处,那些被坠落碎片点燃、仍在蔓延的林火。
“活下去。”她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就像我们一直以来做的那样。清理废墟,救治伤员,统计还能用的物资。赵虎,带人全力扑灭西面的林火,绝不能让它烧过来!坚爪,组织还能动的人,加固残存的防御,警惕可能出现的野兽或……其他东西。”
她的镇定仿佛具有感染力,让周围慌乱的人们稍稍找到了主心骨,开始按照指令行动起来。
孟婷则将自己的精力投入到了最紧迫的问题上——食物和水源。菌田全毁,储存的粮食在浩劫中损失惨重,仅靠狩猎难以维持这么多人的生存。护营河被污染且部分断流,饮用水也成了大问题。
她带着几名助手,开始在焦土的边缘、未被完全摧毁的角落,仔细搜寻。她拨开焦黑的土层,观察着下面土壤的状态;她检查那些仅存的、半枯焦的植物根系,试图找到生命的迹象。
“看这里!”一名助手在一处背风的岩石裂缝下,有了发现。那里竟然顽强地生长着一小簇淡蓝色的、形似地衣的植物,散发着微弱的清凉气息。
是“冰苔”!一种极其耐旱耐贫瘠的植物,通常生长在极寒或能量稀薄之地,其体内储存着少量纯净水分,并且具有一定的净化作用。孟婷小心地采集了一些,发现其汁液确实甘甜清冽。
“这种环境……反而催生出了冰苔?”孟婷若有所思。星舰毁灭性能量的洗礼,或许在带来死亡的同时,也改变了局部区域的能量场,使得一些原本罕见的植物得以萌发。
她立刻扩大搜索范围,果然,在几处能量湮灭特别剧烈、土地几乎晶化的区域边缘,又陆续发现了几种奇特的植物:一种根系能深深扎入焦土、从中汲取微量水分和养分的“铁线蕨”;一种叶片肥厚、能储存雨露的“石莲花”;甚至还有一种依附在灼热岩石上、以吸收空气中游离能量为生的“焰色兰”。
这些植物大多不具备直接食用价值,但它们的存在本身,就是希望的象征。它们证明了生命力的顽强,也指明了在恶劣环境下寻找资源的新方向。
孟婷尝试将冰苔移植到相对安全的区域,并用收集到的露水进行浇灌。她又让人收集那些半焦的木材,利用其炭化的特性,搭建简易的过滤装置,尝试净化腐毒河中污染相对较轻的支流河水。
然而,新的威胁接踵而至。西面的林火在赵虎等人拼死扑救下,虽然火势被控制,未能蔓延至营地,但大火驱赶出了大量栖息在森林中的生物。其中不乏一些被能量污染后变得极具攻击性的变异野兽。
傍晚时分,一群双眼赤红、獠牙外露、体型硕大的“疯豺”冲破了外围脆弱的警戒线,突入了营地边缘的临时安置区!它们疯狂地攻击所见的一切活物,造成了新的伤亡和混乱。
“挡住它们!”赵虎怒吼着,带着还能战斗的战士迎了上去。战斗异常惨烈,这些疯豺不知疼痛,悍不畏死,普通的武器难以迅速致命。
就在僵持之际,孟婷注意到了那些被她移植过来的“焰色兰”。这种兰花在感受到周围混乱的能量和血腥气后,竟然微微颤抖起来,散发出一种奇异的、带着灼热气息的波动。
她心中一动,冒险摘下一片焰色兰的花瓣,用力投向一只冲得最猛的疯豺。
花瓣轻飘飘地落在疯豺背上,下一刻——“噗!”一团小小的、却温度极高的火焰猛地从花瓣落点爆开,瞬间点燃了疯豺的皮毛!那疯豺发出凄厉的惨叫,疯狂地翻滚起来,反而冲乱了豺群的阵型!
“有效!用这种花!”孟婷急忙喊道。
战士们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采集了一些焰色兰,将其花瓣或汁液涂抹在武器上,或者直接投掷出去。果然,这些看似脆弱的兰花,在与混乱能量或血液接触后,竟能爆发出不稳定的火焰,虽然威力不大,却足以对疯豺造成有效的杀伤和惊吓!
依靠着这意外发现的“武器”,众人终于合力将这群疯豺击退,但营地也付出了额外的代价。
夜幕降临,疲惫不堪的幸存者们围坐在小小的篝火旁(燃料是清理废墟得到的焦木),分享着寥寥无几的食物和用过滤后的河水煮开的汤。气氛沉重而压抑。
孟婷靠在一块冰冷的石头上,望着跳跃的火光,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一片焰色兰的花瓣。焦土之上,新的生机正在萌芽,但危机也如影随形。程然依旧昏迷,星舰虽受创但并未被摧毁,未来的路在哪里?
她抬起头,望向东方那片依旧暗红、却似乎比之前更显混乱的天空。噬铁藤的反扑究竟给星舰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它们下一步会怎么做?
她不知道答案。但她知道,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只要脚下这片土地还有一丝生机,他们就必须,也一定会,继续走下去。
寻找新的水源,培育新的作物,应对新的威胁……在这片被血与火洗礼过的焦土上,一个文明的火种,正以最原始、最坚韧的方式,挣扎着,寻求着涅盘重生之路。而这条路上,每一步都可能踏着荆棘,也每一步都可能遇见意想不到的……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