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吼猿制造的混乱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虽短暂吸引了矿洞守卫的注意力,却也给鹰眼小队的潜入带来了转瞬即逝的窗口。五人如同融入岩壁阴影的壁虎,紧贴着冰冷潮湿的岩石,迅速闪入那个看似守卫松懈的矿洞入口。
洞内光线骤然暗淡,与外界黎明的微光形成鲜明对比。一股混合着泥土、硫磺、以及某种奇异矿物气息的、带着凉意的风从洞穴深处吹来。洞壁粗糙,布满了人工开凿的痕迹,地上散落着碎石和一些废弃的、用于盛装矿石的简陋藤筐。
“保持警戒,注意脚下和头顶。”鹰眼压低声音,他的眼睛在黑暗中如同最敏锐的夜行动物,迅速适应着环境。他打了个手势,队伍呈楔形阵型,由他和阿莱在前,坚爪居中策应,影足和浪里蛟殿后,小心翼翼地向洞穴深处摸去。
矿洞并非笔直向下,而是蜿蜒曲折,时而狭窄仅容一人通过,时而豁然开朗,出现巨大的、如同被掏空山腹的矿室。在一些较大的矿室中,他们看到了更多海藻族活动的痕迹:堆积的矿石(大部分是普通的岩石,偶尔能看到夹杂着些许闪烁蓝光的碎块)、熄灭的篝火、以及一些打磨矿石用的粗糙石质工具。
“看来他们开采后,会在这里进行初步筛选。”坚爪捡起一块带有明显蓝色纹路的碎石,低声道。这证实了此地确实是“燃烧之石”的矿脉所在。
越往深处,空气愈发潮湿,洞顶开始出现倒悬的、如同利齿般的钟乳石,滴滴答答的水声在寂静的洞穴中回响,更添几分阴森。偶尔能看到一些散发着微弱磷光的苔藓附着在岩壁上,提供了些许照明。
就在这时,一阵细微的、如同皮革摩擦的“扑棱”声从前方黑暗的拐角处传来。
“有东西!”鹰眼立刻举手示意队伍停下,所有人瞬间紧贴岩壁,屏住呼吸。
只见从拐角后飞出了一群蝙蝠!但这些蝙蝠与寻常所见截然不同,它们的体型更大,翼展接近半米,浑身覆盖着暗蓝色的短毛,最奇特的是它们的眼睛,竟然也散发着幽幽的蓝光,与洞壁上那些含矿岩石的光芒如出一辙!
是“蓝光蝠”!它们似乎长期生活在这富含特殊矿物的洞穴中,发生了某种异变。
蓝光蝠群似乎被闯入者惊动,在洞穴中胡乱飞窜了一阵,发出尖锐的超声波,但并未主动攻击,很快又飞回了深处的黑暗之中。
“跟着它们飞走的方向,或许能找到主矿脉。”鹰眼判断道。这些蝙蝠的栖息地,很可能就是矿物最集中的区域。
小队继续深入,果然,在穿过一条尤其狭窄、布满了锋利岩石的通道后,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洞,仿佛整座山都被掏空。空洞的中央,是一个散发着浓郁蓝色光芒的水潭!潭水并非普通的水,而是呈现出一种粘稠的、如同液态蓝宝石般的质感,光芒正是从这潭水中散发出来,将整个洞穴映照得如同白昼!而水潭周围的岩壁上,镶嵌着大块大块未经开采的、晶莹剔透的深蓝色晶体,如同星辰般璀璨!空气中弥漫着强烈的能量波动,吸入口鼻,竟让人隐隐感到精神一振。
“这就是……燃烧之石的原矿?!”坚爪看着那满壁的蓝色晶体和中央那诡异的蓝水潭,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这里的储量,远超想象!
然而,危机也潜藏在这瑰丽之下。只见在那蓝色水潭的边缘和上方的岩壁上,倒挂着密密麻麻、数以千计的蓝光蝠!它们似乎将这里当成了巢穴,那无数双幽蓝的眼睛在光芒映照下,如同地狱的入口,令人头皮发麻。
更麻烦的是,在洞穴的另一侧,还有一个明显是主通道的出口,那里传来了隐约的、海藻族语言的交谈声和脚步声!显然,外面的混乱已经平息,守卫正在返回,或者有换班的队伍即将进入!
“没时间细看了!坚爪,快!采集样本!要那种最纯净的晶体碎块和一点潭水!影足,浪里蛟,警戒入口方向!阿莱,准备应对蝙蝠!”鹰眼迅速下达一连串命令,语速快而清晰。
坚爪立刻拿出特制的、内衬柔软兽皮的小袋和密封竹筒,小心翼翼地用匕首撬下几块边缘地带的、闪烁着最纯粹光芒的蓝色晶体碎块,又飞快地舀取了一竹筒那奇异的蓝色潭水。
就在他完成采集,将物品塞入怀中时,主通道方向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同时,或许是被坚爪的动作惊扰,岩壁上倒挂的蓝光蝠群再次骚动起来,发出了更加密集尖锐的超声波!
“被发现了!准备撤离!”鹰眼当机立断。
“来不及原路返回了!那条窄道会被堵死!”阿莱吼道,目光扫向洞穴四周,最终定格在蓝色水潭后方一条不起眼的、有水流声传来的缝隙,“那边!有水流,可能是通往地下河的支流!”
别无选择!小队立刻向着那条缝隙冲去!
“吱——!”
一声极其尖锐、仿佛能刺破耳膜的蝠啼从洞穴顶端响起!只见一只体型远超同类的、翼展接近一米的巨大蓝光蝠王,如同蓝色闪电般从岩壁顶端俯冲而下,直扑向队伍最后的影足!它张开的巨口中,密布着细密的、闪烁着蓝光的利齿!
“小心!”浪里蛟反应极快,反手掷出短矛,精准地射向蝠王!
蝠王异常灵活,翅膀一振,竟在空中诡异地扭身,躲开了短矛,同时口中喷出一股淡蓝色的、带着刺鼻气味的雾气!
“是毒雾!闭气!”鹰眼大喝。
影足虽然及时闭气后撤,但仍被少量雾气扫中手臂,顿时感觉一阵麻痹和灼痛袭来,动作慢了一拍!而这时,主通道入口处,已经出现了海藻族战士的身影!
“你们先走!我断后!”阿莱怒吼一声,如同门神般挡在缝隙入口前,将沉重的战斧横在胸前,面对着汹涌而来的蓝光蝠群和冲进来的海藻族战士!
“阿莱!”鹰眼目眦欲裂。
“快走!把东西带回去!这是命令!”阿莱头也不回地吼道,同时战斧狂舞,将几只试图靠近的蓝光蝠劈碎,又格开了一支射来的骨箭!
鹰眼知道此刻不是犹豫的时候,他红着眼睛,一把拉起手臂受伤的影足,与坚爪、浪里蛟一起,奋力钻入了那条狭窄的、不断有冰冷水流涌出的缝隙!
缝隙内一片漆黑,水流湍急,仅能容人弯腰前行。他们不顾一切地向前冲,身后传来阿莱震天的怒吼、兵刃交击声、蝙蝠的尖啸和海藻族的叫喊,以及……最后一声巨大的、仿佛什么东西爆裂开来的轰鸣!
是爆裂箭!阿莱动用了最后的杀手锏!
泪水混合着冰冷的水流从鹰眼脸上滑落。他知道,那声爆炸,很可能意味着阿莱已经……
他们不能回头,只能拼命向前。不知在黑暗和冰冷的水流中跋涉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光和水流轰鸣声!他们冲出了缝隙,发现自己身处一条奔涌的地下河河道边缘,而河道的前方,正是他们来时经过的那条主河道!
“快!顺流下去!”鹰眼嘶哑着嗓子命令。
四人跳入冰冷刺骨的河水中,凭借着水流的推力,奋力向外游去。当他们终于冲出地下河口,重新回到被红树林覆盖的隐蔽湾口,找到藏匿的小艇时,天色已经再次暗了下来。
小艇上,只剩下四人。鹰眼、坚爪、影足(手臂伤势经过紧急处理)、浪里蛟。他们失去了阿莱,那位永远冲锋在前的猛将。
没有人说话,只有沉重的喘息和压抑的悲恸。鹰眼紧紧攥着怀中那袋沉甸甸的、散发着微光的蓝色晶体和那竹筒潭水,仿佛能感受到阿莱留在上面的温度与意志。
他们点燃了特制的、几乎无烟的炭火炉,烤干衣物,处理伤口,补充了一点食物。影足手臂上的毒雾灼伤在敷用了强效解毒散后,情况稳定下来,但依旧行动不便。
“我们必须立刻返回。”鹰眼的声音沙哑而坚定,“阿莱用生命换来的情报和样本,必须尽快送回去。海藻族经此一遭,必定加强戒备,此地不宜久留。”
没有时间哀悼,生存与责任压倒了一切。四人驾着小艇,借着夜色的掩护,如同受伤但依旧迅捷的海鸟,向着盘古城的方向,开始了漫长而悲伤的归途。
身后,那座蕴藏着巨大财富与危险的岛屿,以及战友永眠的洞穴,渐渐消失在黑暗的海平面之下。带回来的,是希望的星火,也是血染的仇恨与更加艰巨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