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世界大战不可能这么搞笑 第244章 丧钟

一切的矛盾，本质上都是经济的矛盾，这一点，尤洛斯自己再清晰不过。

任何疯狂的、情绪化的、不理智的选择，都是在理智的绝望中一点点堆积出来的结果。

他从不是什么疯狂的救世主，而是一个理智的魔王。

在帝国战败之后，他通过自己的视角观察。他发现国内的确出现了厌战的情绪，可这股情绪中带着一种莫名其妙的诡异。

战争结束，帝国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又一败涂地之后，反战主义的浪潮空前强烈。希斯塔尼亚的作家们抨击着所谓战争，进行相应的反思。

但只要细看就能发现——他们总喜欢描述“战争双方都是不义的”，而忽略自己作为侵略者的本质。将战争粉饰成“文明的无妄之天灾”，而为自己的罪行开脱。

他们甚至忽视掉战争背后的利益驱动，认为发动战争的因素单单只有民族间的仇恨之类的，高呼着“冤冤相报何时了”，呼吁大家放下仇恨，一起拥抱和平。

对此应该怎么做？批判、驳斥？不。对于尤洛斯而言，他心中只感到一阵狂喜。

人们能以这样的思维方式思考，就代表旧日的阴影从未消散。战争，他最热爱的事务还能再次重现于世。

于是他开始操纵民意，引导仇恨。把民众的思维从“我们有错”，变成“大家都有错”，再变成“错的明明是他们，我们才是受害者”……这是个自我洗脑的过程，而所有人都在这种过程中无法自拔。

但塑造他成功的是什么，恶性通货膨胀造成的50万玛格一个面包？不不不。

事实上，除去那些战后失业，无奈跟着他混的老兵们，最开始信奉他的，反而是那些生活得体的“白领”们——小资产阶级。

工人、农民……这些底层人从来不是他的基本盘，比起自己，他们更愿意拥护罗斯诺夫联盟国的左翼革命党。

而那些小资产阶级，他们对上害怕大资产阶级的兼并垄断活动害的他们失去一切，阶级滑落；对下又担忧无产阶级组织起革命来，掠夺走他们的一点私有家产，从而失去体面的生活。

于是他们祈祷着，想要一个强大的政府前来调和这一切——于是他来了，犹如古代的英雄、“超人”那般，完美的形象恰好填充了他们的神像，他们便对自己趋之若鹜，顶礼膜拜。

而在皇室统治岌岌可危时，他又与那些旧贵族、大资产阶级达成让步协议，向着帝都发起进军——建立新的秩序，把利益让渡于军工组织。

再把战败的罪责和仇恨推卸到皇室身上，让军事贵族们“冰清玉洁”，还能继续体面地指挥着“伟大的征服战争”。

说不定这种幽默而又虚伪的体面，甚至在自己败亡之后仍会继续维持——就如“国防军无罪论”那样。

靠着利益收买官僚、用着信仰迷惑市民，依着强权压制不满的民意……就能塑造出这虚伪无比的太平。

每一次的转变都大获成功，每一次的投机都赚得盆满钵满，为自己的名誉、声望带来巨大的增幅效应——这怎么能不让人心动呢？

于是他的野心极速膨胀，成为一个巨大的、腐朽的空壳，他成了无数个赌命上瘾的赌徒其中之一，无法自拔。

军国主义的余灰终于在他领导的新生帝国中死而复燃，席卷世界的战争重塑世界的格局，希斯塔尼亚人终于以胜利者的姿态君临天下。

“这难道不是你们所期望的吗？”望向满目疮痍的大地，正在成为新世界的神明的他傲慢地发问，“你们难道不满足吗？为什么不……向我膜拜？”

墨钢、秘银、山铜、黄铝、叶锡、蘑钴、精金、磁金、玄钢、辰银、龙钢、奥钢、天金、神金、血金——以及最后的，虚金，所有的祭品高纯度魔金属都在通过空间的渠道融入其体内。

虽然过程稍稍有些繁琐，但，神躯的蛋壳终在悠远的世界之间铸成。纯白色的，覆有闪亮鳞片的巨蛋，将其包裹在内。

刹那间，盖过太阳的辉光照亮世界的每一个角落——蛋壳破碎，新神诞生。

那便是融合了“灭绝”的神权的尤洛斯。

尤洛斯看向自身，却发现虽然神躯完整，可是此时的神格还不完整。

真正的神是无名的“概念”，灭绝的具象化，而当初尤恩做出的操作却让他的名字传遍大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令他异常气愤。

所以他在之后才会破格授予施罗泽启用炼金人造人工业——他要把知道自己姓名的人从世界上物理意义地抹除。制成活尸，刚刚好。

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偏偏有这么一群接受过二次改造，成为魔金属种族的怪胎免于这一灾厄，那么就只能手动消灭了。

“让我试试这种新力量的感觉吧……”他，不，祂，将散发着光辉的左手探出，低声吟唱道，“G代表‘灭绝’（Genocide）。”

刹那间，山川崩裂，天地震颤，世间的一切都在绝对的力量面前灰飞烟灭。

浑身是伤的卡莉安从报废的机动装甲中爬出，绝望地沉默着，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最大的筹码，尤恩，已经被敌人的意志所吞噬。究竟要怎么做，才能与这恐怖的存在为敌？

但，她的脑海中忽然出现了一个神秘的声音。

“到那里去。”那个声音如是说。

于是卡莉安上前去，强忍着剧痛走向前方，那里放置着一颗眼球——尤恩曾一直镶嵌着的“灾厄之眼”。

“戴上它吧，用你空洞的眼眶。”卡拉米塔斯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边，“这是……必要的过程。”

要想装上这个义眼……不进行严格的手术是无法完成的。更何况，被划烂的眼球还遗留在眼眶里面，只有将其摘除，才能容下这个眼睛。

她忍着难以想象的剧痛，将被划瞎的眼睛硬生生挖了出来。

“啊啊……”

然后，将黑色的眼球放入空洞的眼眶之中。

**，忽然以超乎寻常的再生速度使得伤口愈合，复杂的神经系统也在这个过程中一一对接。

这是个痛苦的过程，但结果还算可以接受。

“喂，听得到吗？”尤恩的声音居然在她的脑海里响起。

“怎么回事？你怎么会跑到我的意识里……”

“我也是受到指示才这样做的。”藏身于眼中的尤恩说，“简单一点讲的话，我的精神和意识现在应该是裂成两半了，一半被他所操控，另一半脱身出来，所以我才能和你对话。”

“所以你就这么随意地融合过来，总不是只是为了和我聊天吧？”卡莉安直截了当地说，“那个东西，该怎么解决？”

“他的身躯，距离完全成熟还差了一丝火候。”卡拉米塔斯解释道，“实现永生的炼金术三秘术，分别是哲人石、万灵药、人造人。他用血池炼造了万灵药，以魔金属合成完美躯体，但哲人石融合灵魂的进程被暂时卡住了——融合的进程因此中断。”

“为什么会中断？”

“因为我被他‘吐出来’了。”尤恩的意志告诉她，“就是借着他的排异反应，我才能从里面分离开来。”

“还真是……抽象的概念。”

“以你们现在的力量还无法抗衡所谓的神明，但是，戴上这个吧。”卡拉米塔斯将自己所穿的袍子掀开，下方掩盖着的，竟是被开了一个大洞的胸膛。

她将自己早已干枯的心脏从中取出，献于卡莉安。拨开枯萎的血肉，心室中居然发出了赤红色的光芒。

“这是……”

“真正的‘哲人石’，我之所以能维持上千年生命所依赖的宝藏。”卡拉米塔斯将石头赠予卡莉安，随后，她的身躯渐渐化为一尊银色的雕像，“我也终于可以……解脱了……”

天上的尤洛斯似乎也察觉到了地下的异变，祂居高临下地缓缓坠落，目视着地上的凡人们，如同眼前站着的不是人类，而是卑微的蝼蚁。

“争斗是人类的本质，当历史上的第一个人类，开始捡起木棒殴打另一个人时，战争就从未停止……”尤洛斯静静地说着，他的神态中充满了异样的非人感，“那么，即便如此，你们居然凭借着信念一直反抗到现在，这一点还是让我挺吃惊的。”

“不把你这人渣杀掉的话，我们就无法获得和平与安宁。”握着哲人石，若有所思的卡莉安说，“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

“那么，让我来问你一个问题吧。”祂张开臂膀，说着，“你们，真的要杀了我，要弑杀这个新世界的神明吗？”

“那是当然，你怎么会提出这么幽默的问题？”尤恩借卡莉安之口说出这句话。

“好好考虑一下吧。我现在拥有，神的伟力。无数的生命，在我的威压下消散，可同样，我也能逆转这个过程。”祂说，“你们知道，现在世界上的活尸有多少吗？”

“……”卡莉安不明白祂究竟想要干什么，但自己的身躯还未完全与哲人石融合，所以她尝试着拖延时间，“多少？”

“十七亿九千八百四十三万又七千九百二十五人。”尤洛斯精准而冰冷地报出了这个数字，“这个转化的过程，对你们来说是不可逆的——就像不能把煮熟的鸡蛋转化为生鸡蛋一样。但对于我，对于一位新神而言，这不过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复活、重生——轻而易举。”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你杀了我，就等于掐灭这世界上九成人的生命，他们彻底失去了生的希望，这是世界上最为无耻、残忍的谋杀。”尤洛斯阐述道，“所以，你要动手吗？真的要用你手中的枪对我的头开火吗？”

祂缓缓降落，站在卡莉安的面前，而她虽然举起了枪，却陷入了迟疑。所以她把选择的权力交给了尤恩。

“来选吧——哦，是的，我要杀死知晓我的名字的所有存在，以便成为神明。但于此同时，我也同样会复活于痛苦、灾厄之中死去的所有人，为他们带来幸福与永恒，创造这美丽无比的新世界。”尤洛斯说，“你真的要这样做，要牺牲万亿人的幸福吗？我赌你不敢，尤恩……”

过往的一切浮现在尤恩的心中。

是的，这个男人虽然犯下了任何人都不曾达成的滔天罪行，但他可以这样做到——将被杀之人复活。

一个杀人狂能把被杀的人复活，这难道不是最好的赎罪方式吗？如果祂真的这样做了——将战争中的不幸遇难者复活，创造和谐美好的新世界，那自己就是在破坏这乌托邦。

也许后世幸福地生存着的神明会歌颂着他们的新神，享受着这位神明的慈爱，唾弃着意图弑神的自己……

“仔细想想吧，我当然会成为一名仁慈，友爱的神明。”尤洛斯用柔和的声音说，“回顾过去那些宗教所崇拜的神，他们总是说着自己的主有多么多么大爱无疆——但所有的人类被他们通通定上原罪，只要不信这个神的人就要通通下地狱，真是太可笑了。”

“而我呢？我是如此地仁爱，以至于即便是爱戴我的，不信奉我的，不认识我的，憎恨我的，我都会救赎他们，我的确会这么做。”

“同样的，你也会复活，孩子。”尤洛斯诱惑道，“你将沉睡于纯粹的美好，如梦境般的美好之中。也许我还会给你更多优待……将你当做我的弟弟一样。”

从神情上来看，祂确实会这么做。因为祂将会是新世界的神明。

如果世上的人类全部死去，无人称赞祂，无人尊崇祂，无人信奉祂，对于祂这样骨子中想要享受凡人崇拜的暴君而言索然无味，所以祂真的会去做，会去复活世人。

所以呢？从任何理由来看，接下来都应该放下枪，放弃了吧？也许从此以后，世界会迎来和平……

不。

一切不该这样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