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两点,方鹏的公寓里还亮着一盏昏黄的落地灯。他坐在沙发上,指尖攥着一粒白色药片,却迟迟没有吞下——这是医生开的抗焦虑药,能让他勉强入睡,却也会催生出那些关于升维的虚妄梦境。心脏手术的疤痕在夜色里隐隐作痛,与权力丧失的焦虑交织在一起,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他牢牢困住。
他需要心理干预,这是他不得不承认的事实。升维噩梦反复上演,白天在讲台上剖析权力伦理时的平静,一到深夜就会被铺天盖地的不甘与恐慌撕碎。他想重返权力中心,想证明自己并非败者,可扭曲的心理状态像一块绊脚石,让他连迈出第一步的勇气都没有。
可正规的心理机构,他绝不能去。体制内的档案系统精密如网,任何关于“心理问题”的记录,都会成为对手攻击他的致命武器,彻底断送复权的可能。他是前市长,是哲学博士,是众人眼中“跌落神坛”的人物,早已无颜对世人展露自己的脆弱,更不敢留下任何可能被利用的痕迹。
脑海里闪过“地下黑市心理室”的传闻。那些隐藏在城市偏僻角落的隐秘场所,声称“绝对保密、不留档案”,专门服务于像他这样有特殊需求的人。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强行压下——他太清楚黑市的规则,利益至上,毫无信任可言。他的身份特殊,心理创伤与权力执念绑定,一旦踏入黑市,就可能沦为他人的猎物,那些所谓的“保密记录”,随时可能变成要挟他的筹码。
他不敢冒这个险。兰家的旧部还在暗处蛰伏,体制内的对手也从未放松对他的关注,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让他万劫不复。1
辗转反侧间,一个名字在他脑海里逐渐清晰——沈伟。
只有沈伟。
这个他唯一的挚友,是少数见证过他“纪桐”身份的人。他记得自己六岁时在枫林渡口的等待,记得被改名换姓时的撕裂,记得第一次提出升维理念时的激动与忐忑。沈伟从未背叛过他,哪怕在他下台后,也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疏远,只是偶尔会打电话来,问问他的身体状况,聊聊无关紧要的家常。
方鹏拿起手机,手指在屏幕上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拨通了沈伟的电话。铃声响了三声,对面传来沈伟略带沙哑的声音:“喂?方鹏?这么晚了,出什么事了?”
“我……”方鹏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他习惯了发号施令,习惯了强硬,从未如此狼狈地向人求助。“我有点事,想和你见一面,就现在。”
“好。”沈伟没有多问,只简单应了一声,“老地方见。”
“老地方”是一间隐藏在老城区巷弄里的茶室,没有监控,没有熟客,是他们年轻时就常去的隐秘角落。方鹏驱车赶到时,沈伟已经到了,面前的茶杯还冒着热气。茶室里灯光昏暗,木质桌椅泛着陈旧的光泽,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喧嚣。
“坐吧。”沈伟抬了抬下巴,目光落在他苍白的脸上,“看你状态不太好,心脏又不舒服了?”
方鹏坐下,没有回答,只是端起桌上的茶杯,猛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水滑过喉咙,却压不下心底的焦躁。“我最近……经常做噩梦。”他艰难地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梦见升维,梦见市政塔楼,梦见霍尘指责我,梦见民众的尖叫。”
沈伟沉默着,没有打断他,只是静静倾听。
“我想回去。”方鹏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带着一丝偏执的光芒,“我不甘心,沈伟。升维的理念没错,只是我当初太急功近利了。现在我有经验了,我能做得更好,我能让不二市真正实现文明进阶。”
“可你现在的身体,还有你的处境,都不允许你再折腾了。”沈伟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方鹏,你不是输给了别人,是输给了你自己的执念。心脏手术已经给你敲响了警钟,你不能再抱着过去不放。”
“执念?”方鹏笑了,笑得有些凄厉,“我从小到大,就只有这一个执念。我被父亲抛弃,被人看不起,我以为只要掌握了权力,只要实现了升维,就能证明自己的价值。可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
他的情绪渐渐激动起来,胸口开始剧烈起伏,心脏传来熟悉的闷痛感。他下意识地按住胸口,脸色变得更加苍白。沈伟见状,连忙递过一杯温水:“别激动,慢慢说。我知道你的苦,可你得明白,权力不是证明价值的唯一方式。你现在在学院讲课,在政策研究室做研究,不也在为这座城市做贡献吗?”
“那不一样!”方鹏低吼道,“讲课、做研究,都是虚的!我想做的是决策者,是能真正改变一切的人!”
茶室里陷入了沉默,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方鹏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他看着沈伟,眼神里带着一丝绝望和恳求:“沈伟,我知道我现在很可笑,可我真的撑不下去了。我需要帮助,我需要有人帮我稳定情绪,帮我摆脱这些噩梦。可我不能去正规机构,我怕留档,我怕被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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