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尘的指尖抚过篱笆上粗糙的木纹,那些被牛羊啃咬过的痕迹还清晰可见,像岁月刻下的年轮。两年前的夏日午后,她和姑姑蹲在雪岭的阳光下,将一束束木槿枝条插进泥土里——姑姑的手布满老茧,却动作轻柔,而她刚上高二,指尖还带着少年人的青涩,总担心枝条活不下去。可如今,那些枝条竟已长成绵延数里的花墙,浅紫色的花瓣在风里轻轻颤动,把青黛色的群山衬得愈发温柔。
她弯腰拾起一片落在脚边的花瓣,指尖触到湿润的凉意,忽然想起那个同样闷热的午后,一只彩蝶从花丛中飞出来,翅膀上的光斑像碎钻般闪烁。它没有绕过树干,反而径直穿了过去,像穿过一道无形的门,消失在密林深处。她当时追了好久,直到听见姑姑的呼喊才停下,掌心还残留着蝴蝶振翅时带起的微风。
“小孩子别胡说八道。”姑姑的责备声忽然在耳畔响起,霍尘猛地回神,花瓣从指尖滑落。她抬头望向那片木槿花,阳光透过花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竟有些像摄影棚里精心布置的灯光。那些曾经让她觉得温暖的记忆,此刻忽然蒙上了一层迷雾——木槿花的顽强,彩蝶的异常,甚至老人们每月收到的特供物资,都像一个个被设计好的细节,串联起她对雪岭的全部认知。
风卷着碎雪掠过花墙,花瓣簌簌落下,落在她的背包上。她忽然觉得,自己像个被困在布景里的演员,既贪恋木槿花带来的真实温暖,又无法摆脱对“虚假”的恐惧。这份柔软的怀念与深层的困惑交织在一起,像雪岭的风,既温柔,又带着刺骨的凉意。
后来她去城市了。
霓虹下的木槿残影
城市的霓虹像一层冰冷的薄膜,裹着霍尘走进深夜的便利店。货架上整齐排列的包装食品泛着机械的光泽,冷柜的寒气透过玻璃渗出来,让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这和雪岭的风不一样,雪岭的风再冷,也带着木槿花的清香,而这里只有消毒水和快餐的味道。
收银台旁的小花篮里,几枝人工培育的木槿花正蔫蔫地垂着花瓣,浅紫色被灯光照得有些失真。霍尘的目光顿住了,指尖不受控制地伸过去,触到花瓣的瞬间,却像被针扎了一样缩了回来——这花瓣太光滑,太规整,没有雪岭木槿被牛羊啃咬的痕迹,也没有清晨露珠浸润的温润,像个精致却空洞的复制品。
记忆突然汹涌而来:雪岭的夏日,她蹲在篱笆边,看着木槿花在阳光下慢慢舒展,姑姑坐在不远处的石头上补衣裳,风把花瓣吹到姑姑的发间,她笑着抬手拂去,指尖划过花瓣的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那时的阳光是暖的,风是软的,连空气里都飘着泥土和花香的混合气息,可现在,这些都变成了霓虹下的残影,抓不住,留不下。
“叮”的一声,便利店的门被推开,冷风裹挟着城市的喧嚣涌进来。霍尘猛地回神,看着篮子里的木槿花,忽然想起离开雪岭的那天,风卷着花瓣落在她的背包上,像在无声地挽留。她当时多想问,那些木槿花会不会被熊践踏,老人们会不会固执地留在雪岭,可她终究什么都没说,只是转身走进了下山的路。
回到出租屋,窗外的霓虹依旧闪烁,映得房间里一片惨白。霍尘从背包里翻出一片干枯的木槿花瓣——那是她离开时偷偷摘的,现在已经卷成了细细的一团。她把花瓣贴在鼻尖,似乎还能闻到一丝淡淡的清香,可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困惑:雪岭的木槿是真的吗?那些温暖的记忆是真的吗?如果雪岭真的是个被设计的影棚,那她此刻的思念,又算什么?
她把花瓣紧紧攥在手心,指甲陷进肉里。城市的喧嚣在耳边渐渐模糊,只剩下雪岭的风,带着木槿花的清香,一遍遍掠过她的心头——既让她贪恋那份真实的温暖,又让她恐惧那份可能存在的虚假,这份拉扯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困在霓虹与残影之间,无处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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