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农庄浸在暖柔天光里,青竹绕篱叠翠,溪水漱石鸣环,草木裹挟着湿润的清香漫溢开来,本该闲适的氛围却在刹那间绷紧如弦。霍尘刚将拒绝答辩兜底的话语压在舌尖,秦建国眉宇间的不耐还未散去,院外便传来几句温润的日语问候,清越声线穿透枝叶,让二人默契噤声,周身气场骤然切换。
秦建国瞳孔微缩,脸上对霍尘的冷冽瞬间敛去,嘴角强行牵起规整的礼貌笑意,只是眼底沉郁未散,指尖悄然攥紧茶杯,指节泛白,连呼吸都刻意放轻放缓,肩颈不自觉挺直,透着**对外时的矜重体面。霍尘亦是心头一凛,到嘴边的反驳戛然而止,眼帘轻垂掩去眼底的寒凉与不耐,再抬眼时神色已沉敛谦和,站姿微微收敛,刻意降低存在感,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包带,指腹沁出薄汗,连周身气息都变得温顺柔和。二人之间方才关于论文代写的算计争执,尽数藏入眼底深处,只剩对外时同护颜面的默契,仿佛方才的针锋相对从未发生。
“桥本先生,许久不见,竟会在此偶遇。”秦建国率先起身相迎,语气热络却不失分寸,笑意恰到好处地挂在脸上,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警惕,目光快速扫过霍尘,递去警示的眼神。
缓步走来的桥本一郎身着浅灰色休闲西装,身形挺拔,面容谦和,周身透着日式礼仪特有的温润克制,身后跟着个身形清瘦的年轻男子,眉眼间与桥本有几分相似,气质干净澄澈。“受令尊所托,考察本地生态与医理适配课题,听闻此农庄景致清雅,便顺路来散心,倒是叨扰了。”桥本用流利的中文回应,目光自然落在霍尘身上,眼底闪过一丝诧异——眼前女子气质清冽沉稳,眉宇间藏着书卷气,身姿挺拔从容,绝非寻常路人,而秦建国方才瞬间的紧绷与刻意遮掩,让他生出几分探究,眉头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目光在二人脸上轻轻逡巡。
秦建国心头一动,上前半步不动声色地挡在霍尘身前些许,语气随意介绍:“这位是霍尘,项目组的基层调研人员,负责农庄周边生态数据采集,恰巧对接工作,便一起吃了便饭。”撒谎时语气笃定坦然,耳尖却微微泛红,暴露了心底的不安。霍尘配合颔首致意,声音温和疏离:“桥本先生您好。”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攥紧,看着自己的核心研究员身份被轻描淡写贬为基层职工,虽有不适,却也知晓此刻需顾全颜面,唯有隐忍。
“霍尘?”桥本身后的年轻男子忽然开口,声音带着几分诧异,目光紧紧盯着霍尘,眼底满是难以置信。霍尘抬眼望去,怔愣片刻,瞳孔骤然放大,脱口而出:“你是……落花溪?可你不是女的吗?”话音落下,才察觉失言,脸颊瞬间泛红,语气局促起来,满是尴尬。
秦建国眉头微皱,眼底闪过疑惑,桥本却朗声笑了起来,笑意温和醇厚:“让霍小姐见笑了,当年在山区时,我受中国乡俗影响,独子难养,便将他扮作女娃模样抚养,盼他平安顺遂,后来回到日本便恢复了男儿身份。”落花溪挠了挠头,语气释然:“小时候跟着父亲去山区帮扶,多亏霍尘你帮着整理捐赠的书籍,一起在溪边读书的日子,我还记得很清楚。”
这话让霍尘心头一暖,幼年遇险后暂居山区休养,恰逢桥本赴当地开展医理帮扶,不仅捐赠了大量医理书籍、生态科技读物,还有不少人文文集,那些书籍点亮了她灰暗的时光,科技类书籍奠定了她后续深耕生态领域的基础,文集滋养心性,让她在困顿中守住初心。而与扮作女娃的落花溪相处的半月,一起整理物资、溪边共读,情谊纯粹干净,没想到时隔多年竟能重逢。心底的寒凉散去些许,看向桥本父子的目光多了几分真切的敬重与暖意。
桥本笑着看向霍尘,语气带着几分欣慰:“当年见你捧着书不肯撒手,便知你心性坚韧,如今深耕生态领域,倒是不负当年那份求知欲。我此次考察,本就想探讨生态与医理的关联,既然偶遇旧识,不如深入交流一番,不知二位是否方便?”按日式礼仪,本该适可而止不扰私务,可他此刻语气坚定,没有半分要离开的意思,反倒主动拉过椅子坐下,姿态坦然。
秦建国脸上的笑意僵了一瞬,心底咯噔一下,早年读过《菊与刀》,深知日本人向来重礼守矩、行事克制,桥本的反常让他莫名慌乱。难道论文代写的事传开了?还是桥本察觉了破绽特意试探?无数念头翻涌,后背渐渐沁出薄汗,脸上笑容难掩僵硬,眼底警惕愈发浓重,看向桥本的目光多了几分审视。霍尘察觉到秦建国的紧绷,生怕僵持下去矛盾激化,暴露更多破绽,连忙笑着开口:“桥本先生既有兴致,不如我们移步溪畔散步,边赏景致边交流,倒也惬意。”
三人应声起身,沿着溪边小径缓步前行,落花溪跟在身旁,偶尔与霍尘低声寒暄,说起当年山区的旧事,氛围渐渐缓和。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斑驳光影,溪水潺潺流淌,桥本忽然开口:“霍小姐,你觉得中日文明最大的差异在哪里?我此次来,感触颇深,中式文明包容温润,日式文明严谨克制,却各有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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