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血冕 第229章 挡太阳

晨光，对于永夜之地，并非意味着威胁，更像是一种无关紧要的背景更迭。

当第一缕苍白却清晰的光线，透过厚重窗帘缝隙，在冰冷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格时。

瑟尔特·夜影已然苏醒。

然而，与往常不同的是，今日的苏醒，并非伴随着绝对的孤寂与即刻起身处理政务的惯性。

他的怀中，沉甸甸地压着一份“重量”。

艾尔。

这个被他强行拖入永夜，历经驯化、崩溃、反抗，最终依偎在他掌控之下的存在，此刻正蜷缩在他怀里，睡得毫无防备。

昨夜那些混乱的、羞耻的、交织着泪水的记忆，并未随着睡眠而消散，反而如同烙印，深深刻入了这个清晨的氛围里。

瑟尔特没有立刻动。

艾尔的脸颊贴着他的胸膛，温热的呼吸规律地拂过他胸前的皮肤，带来一种极其细微、却无法忽略的痒意。

少年柔软的黑发有些凌乱，散在他的颈窝和臂弯间，像某种寻求庇护的幼兽的绒毛。

一条光裸的手臂横亘在他的腰腹间，手指无意识地蜷缩着，揪住他睡袍的一角布料。

这是一种全然的、近乎霸道的依赖姿态。

与艾尔平日里那或恭顺、或恐惧、或冰冷的模样截然不同。褪去了所有伪装和挣扎，睡眠中的他，显露出一种近乎原始的、脆弱的信任。

瑟尔特感受着这份重量与温度，冰冷的心湖深处，一丝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如同水底的暗流，悄然盘旋。

他依旧闭着眼，享受着这份独特的宁静。

然而，晨曦的脚步并未停歇。

更多的光线涌入房间，亮度逐渐提升。

那苍白的光斑，不偏不倚，恰好移到了床榻边缘，眼看就要爬上艾尔裸露在丝被外的半边脸颊和肩膀。

就在这时，瑟尔特感觉到怀里的“重量”动了动。

艾尔在睡梦中无意识地蹙了蹙眉，似乎被那逐渐增强的光线所打扰。

他并没有醒来，只是发出一声模糊的、带着不满的鼻音，像一只被惊扰了清梦的猫。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完全出于本能、未经任何思考的动作——

他将脑袋更深地、更用力地埋进了瑟尔特的颈窝与枕头之间的阴影里，仿佛那里是唯一能隔绝光线的安全港湾。

同时，他那横在瑟尔特腰间的手臂，也收紧了些许，整个人几乎完全缩进了瑟尔特身形投下的阴影之中，将他当成了遮蔽晨光的最佳屏障。

瑟尔特：“......”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琥珀色的瞳孔在渐亮的光线中，显得比平时更加剔透，却也更加深邃。

他垂眸，看着那颗几乎完全埋在自己颈侧、只露出柔软黑发发顶的脑袋，感受着怀中身体那依赖的、寻求庇护的蜷缩。

拿他......挡太阳？

这个认知，让瑟尔特那向来冰冷精确的思维，出现了一瞬间极其短暂的凝滞。

血族不惧阳光，这是事实。顶多会让习惯了永夜的眼睛感到些许不适，以及一种......源自古老本能的、对过于明亮事物的微妙不喜。

艾尔显然也继承了这一特性。

他此刻的行为，并非出于恐惧，更像是一种对舒适睡眠环境的、娇气的维护，一种在潜意识里认定瑟尔特能够提供这种庇护的、理所当然的依赖。

愚蠢。

瑟尔特在心中淡漠地评价。

他的身体，西部领地权力与力量的巅峰象征，此刻被当作了......遮光帘。

然而，预想中的不悦并未升起。

相反，一种更为奇异的情绪，取代了那短暂的凝滞。

一种看着自己豢养的宠物，做出无伤大雅的蠢事时，所产生的不欲计较的、近乎宠溺的情绪。

他没有推开艾尔。

甚至，他那原本只是随意搭在艾尔后背的手，动了动。

骨节分明、苍白修长的手指，此刻极其轻缓地，落在了艾尔的后颈上。

那里的皮肤温热，细腻，能清晰地感受到颈椎微弱的骨节轮廓。

他的指尖，先是极轻地碰触，仿佛在确认一件易碎瓷器的温度，然后，开始以一种缓慢而稳定的节奏，轻轻揉按起来。

动作依旧带着瑟尔特特有的生涩感。

他并非善于表达温情的人，但他的力道控制得极好，不至于弄醒沉睡的人，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之下的抚慰。

艾尔在梦中似乎感受到了这份触碰。

他紧绷的肩颈肌肉，在那缓慢的揉按下，渐渐松弛下来。埋藏在瑟尔特颈窝里的脑袋无意识地蹭了蹭，发出一声更加绵长、更加满足的喟叹般的呼吸。那揪住瑟尔特睡袍一角的手指，也微微松开了力道，更深地陷进了瑟尔特的怀抱与床榻之间。

光线依旧在房间里蔓延，将寝宫内华丽的陈设勾勒出清晰的轮廓。

但那片由瑟尔特身体构筑出的阴影，却稳固地笼罩着艾尔，如同一个无形的结界，将扰人的晨光隔绝在外。

瑟尔特维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

九百年的岁月，大部分时间被权力、征伐、孤独和永恒的厌倦所填充。

像此刻这般，无所事事地躺在床榻上，纵容着一个温暖的重量压在身上，感受着对方全然的依赖和信任，于他而言，是前所未有的体验。

这体验，陌生，却并不令人讨厌。

他甚至能清晰地闻到艾尔身上残留的、属于他自己的冷冽气息（沐浴时使用的香氛乃至昨夜事后的清理，都带着瑟尔特的印记），混合着少年本身一种干净的、如同初雪般的微凉体息。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被无限拉长。

寝宫内只有两人交织的、平稳的呼吸声，以及窗外偶尔传来的、城堡早起的仆役细微的走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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