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桥剑 第445章 菊儿

白老太太颤颤巍巍地绕着病榻踱步，枯瘦的手指突然指向那女子：你...莫不是…容老身想想……那痛苦思索的白老太太焦急地踱步良久，却猛然顿住脚步，却见她难以置信地道:莫不是——青丘菊海的...菊儿姑娘？话音未落，满室哗然。烛火似乎都为之一颤…菊儿眸光微动，神色闪过一丝讶异，却听她轻声道：前辈竟识得晚辈？

这声轻问宛若惊雷，震得众人面面相觑。谁能想到那位销声匿迹近千年的菊花仙子，此刻竟奄奄一息躺在众人眼前？待短暂的寒暄过后，菊儿素手轻抚茶盏，白如玉为其身后垫了个护垫…那菊儿点头致意后，虚弱不堪的气息，强撑着将那段湮灭千年的情缘娓娓道来——

当提及传林重访青丘谷之际，只见那白百拜突然拍案而起：果然是他！话音未落，就被女儿拧着耳朵按回座位。老医师讪讪地作揖告罪，却掩不住眼中精光四射：诸位可还记得真涯子？当年老夫为他诊脉之时...话到此处，他意味深长地扫过白如玉，惹得老太太一阵轻咳。

这白百拜惊觉自己失言，只因他在提及真涯子三个字时，发现满屋目光骤然灼热。在白老太太的示意下，他狐疑地扫视着众人，最后盯着自家两个丫头意味深长地眯起了眼…

咳咳！白老太太的拐杖随着咳嗽重重杵地。白百拜顿时睁大了眼睛，并缩了缩脖子，老实交代起当年为真涯子诊病的往事来。原来那位道长的心疾，竟与千年前他医治过的书生如出一辙，只是除了白老太太以外，并未对他人提及。此刻白百拜说着说着突然顿住，浑浊的眼中泛起涟漪：没想到...这相思之毒竟能纠缠三世之久......

他余光不经意间掠过菊儿，声音渐沉：都是心结难解，药石罔效的相思之症…不曾想到历经那两世轮回，这心病...却愈发深重了。烛火摇曳间，众人恍然惊觉：原来这场跨越千年的情劫，从未真正了断过…

记忆突然闪回当年为真涯子道长诊治的情形，那十余种错综复杂的心症交织，那匪夷所思的复杂症状至今仍令他心有余悸。当他颤抖着指出真涯子道长体内纠缠的十二道心火交缠——情思、情恐、情忆、情深、情忧、情伤、情惧、情悲、情哀、情苦、情痴、情毒时，一股凶戾的反噬之力骤然袭来，几乎将他震退。

他变了音调断言：道长那绵绵不绝且愈演愈烈之相思之疾，实乃为世所罕见——其情思炽烈、惶惧萦绕、回忆噬心、深情如渊、忧虑成结、伤痛难愈、惧意丛生、悲从中来、哀思不绝、苦楚难言、痴心不改、情不自禁、凄恍如梦、情毒蚀骨！一往情深、抑郁成疾、相思难抑、肝肠寸断！……话音未落，那白百拜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当时他惊慌失措间，竟未察觉道长相貌与那书生传林惊人的相似。那如出一辙的眉眼，竟在震惊之下被白百拜所全然忽略——行医八百余载，却辨不出其中渊源。千年光阴流转，即便是完全相同的容颜，纵使二人几乎完全一致，又叫人如何去辨认？只觉寒意瞬间爬满脊背——世间当真存在症状如此雷同，却更为凶险的病症吗？更令人难堪的是，自己竟束手无策，只得引荐真涯子道长即刻拜见那白老太太……

而今白老太太听完菊儿之叙述，又闻听那白百拜对往事的追忆，她猛然惊觉——真涯子那眉眼间的熟悉感，原是千年前那场惊世之恋的延续！虽与九尾天狐白晨曦并非密友，却是神交已久的知己。当年那跨越种族、撼动天地的痴恋令她动容，暗叹若能如此痛快爱一场，纵死亦是无憾。白狐最终为情殒命之时，她既痛惜又敬佩，自问若换作自己，亦定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蓦然惊觉那段人狐之恋她千年前便已见证！当年初见真涯子时那莫名的熟悉感，此刻终于明了——原是故人转世重逢。

最令白老太太震撼的，是白晨曦将每个朝夕都当作末日来爱的决绝。每一刻都璀璨得令人落泪，从不在意世俗眼光。她要的只是传林勇敢相随——真爱何需刻意经营？随心亲吻、自然相拥，便是最动人的欢愉。

爱就要淋漓尽致！不惧烈焰焚身，不畏一切，每分每秒都美得令人落泪。她从不理会世人非议，只要能与传林携手同行。真正的爱情何需过多的言语？随心而动，自然水到渠成。

她活得纯粹而热烈，像一团永不熄灭的火焰，只燃烧在当下的每一刻。她活得真实洒脱，不问前尘，不惧未来，只沉醉当下每一刻。从她炽热的爱意里，从她爱的方式里，白老太太读懂了最动人的告白：爱就该毫无保留，若因害怕受伤而畏首畏尾，便永远尝不到真爱的滋味，何必因惧怕受伤而踌躇不前？

有些奇迹，不正是唯有两颗赤诚相待的心，两颗毫无保留且无条件信任彼此的心才能创造吗？即便天各一方，纵使生死相隔，这份爱依然炽烈如初。不痛彻心扉不算真爱，不笑中带泪不算圆满！哪怕周天湮灭，爱的印记永存，唯有燃烧到极致的情愫才最动人。爱到苍穹归于虚无也不改初心……

当白老太太讲述完九尾天狐白晨曦对传林那份穿越千年的深情时，菊儿早已泪如雨下，模糊的视线里恍惚间都是他的影子:他是幸福的...她哽咽着说道:至少...这世上不止一人愿为他倾尽所有...就在众人沉浸在这段旷世绝恋中时，一声巨响骤然撕裂了宁静。

轰隆！山墙突然崩塌，白百拜瞬间被掩埋。匆忙间他勉强挥手示意无恙，却见第二声轰鸣巨响接踵而至。白菲菲如离弦之箭冲向声源，与此同时，恰目睹白如玉的闺阁轰然倾颓。除却迎敌的白菲菲之外，所有人皆被白族第二大建筑的废墟所吞没。

白老太太护着重伤的菊儿，飞扑相救时却被数道无形声波震伤。本就奄奄一息，几近油尽灯枯的菊儿更在重击之下，又遭四道声波贯穿其五脏，当即五脏移位，六腑?尽碎……永远闭上了双眼。白如玉虽及时闪避，仍被那数道强横之余波所伤。

她强忍剧痛安慰祖母，称只是擦破表皮谎称轻伤，实则已然心脉尽断——精通医理的她心知肚明:那三道裹挟着滔天凶煞戾气的声波已重创其心脉及五内，若非这座坚固大殿稍作抵挡，以起缓冲之用，自己此刻早已粉身碎骨。她恍惚想起，这致命杀招正是那凶名赫赫之九幽恸......

而这招九幽恸，数年前曾听闻真涯子对她提及过……毁灭性的声波在废墟间回荡，将这场千年绝恋的终章，谱写得愈发凄美绝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