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桥剑 第392章 任命

原本只是关于门下弟子福利的寻常事务，却像火星溅入油锅般引爆了两人积压已久的情绪。他们曾经如同争夺猎物的猛兽，竟多次不顾体面地大打出手…即便被人给拉开，仍止不住地恶语相向。熟悉他们品性的人都暗自诧异——这二位素来豁达大度，怎会为些许利益如此失态？

直到有人点破其中关窍：表面是为争夺利益，实则是心结难解。久而久之，江湖上便传开了二人势同水火的传言。谁能料到，这对人们口中的生死宿敌中的一方猝然离世时，另一方竟悲痛欲绝，并面面俱到地为其料理着后事。今日见其弟子竟独自在山门观景台掩面痛哭，这幕情景恰被如月大师看在眼里，当即派遣得意门生紫瑶前去传唤。

名为有要事相商，实则是毋庸置疑的任命——在玄极门森严的等级中，师长对弟子辈从来只有命令，何来商量一说？如月大师开门见山：昔日我玄极门五大支柱，如今是死的死、伤的伤、叛的叛、逃的逃，本座暂代掌门之位实属无奈。

她玄色道袍下隐约露出素白丧服，继续道：尔等掌门师伯此刻受不得半点刺激，连孝服都只能暗穿其内。故今日请诸位天罡护法共同见证——话音未落，紫瑶已会意击掌。在紫瑶击掌示意之下，霎时间，二十余位天罡护法长老，如同那晨雾一般从殿侧鱼贯而入。

待众人行礼毕，那如月清了清嗓子，当众宣读了两项任命：由拈花的大弟子龙啸渊执掌云川峰一笑堂，三弟子霄万扬接管浮岚峰卧虎堂。正当众人领命之际，如月突然话锋一转，提及那个令她咬牙切齿的名字时，她原本端庄的面容因愤怒而扭曲，素来沉稳的她竟气得浑身发抖，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可恨那御霄子！

提及这个曾受她百般呵护的师弟时，如月牙关都在打颤：这狼心狗肺之徒，竟敢偷袭水元掌门！众人见状无不满脸愤慨……

为避嫌隙，如月大师当机立断，下令将御霄座下数百弟子分散安置。交由二十八位天罡护法长老各自统领十余人，这些平日闲云野鹤般的护法长老，面对玄极门此番剧变，皆默然领命，且均无异议。如月又指派妤洋、思楠、尚可卿、玉婷等亲传弟子分赴玄泽、凝雨、玉鉴、大矩诸峰，收拾空房以备安置。

与此同时，玄极门四峰调派同等数量的弟子入驻之前御霄执掌的浮岚峰，由新任首座萧万扬统辖。待拈花道人后事安排妥当，如月将防务要务悉数托付于二十八位长老。众人领命退去时，唯独真涯子与紫瑶被留了下来。

真涯子暗自惊叹如月行事之果决：令行禁止间尽显雷霆手段，细致入微处立见缜密心思。更令人钦佩的是，这位素来与拈花不睦的宗师，此刻她不计前嫌以德报怨，这般安排不仅彰显其胸襟气度，更顾全大局；既全了同门之谊，又慰逝者之灵。

正当真涯子感慨之际，如月忽问起凤羽神剑与其师明镜道人之事。真涯子心潮翻涌——御霄子弑杀掌门等叛门大罪既已败露，师尊沉冤终得昭雪。在如月的追问下，他遂将如何历尽艰辛集齐那解封无量法阵之密钥，御霄子又如何突施暗算以夺取凤羽；又如何追查那御霄栽赃之迹，以及自己如何被假象所蒙蔽，误信师尊夺剑的经过娓娓道来。最后提及循着天行健透露的线索，亲赴魔殿总堂泣血坡查证之所见所闻，俱如实禀报如月大师。

如月听闻江湖传言证实那慧净果真恶贯满盈，顿时面色煞白。当真涯子声泪俱下地细数师尊明镜道人所蒙冤屈，尤其是御霄子多年来处心积虑的栽赃嫁祸的种种恶行时，她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当日御霄叛变的那一刻，她便隐约察觉，那位白发苍苍的四师兄明镜道人，或许真的是含冤负屈多年。

叔侄对质间，真相如拨云见日，那些陈年悬案终于水落石出。不仅洗刷了明镜道人近九载的冤屈，更揭露出御霄子包藏的祸心。据如月所述，真涯子方才知晓：数十年来江湖盛传，那黄金竖瞳之凶威盖世，三瞳齐聚更是可匹敌古剑断桥之威的存在。

而其中最弱却也最具灵性的那枚蛮蛮之瞳，竟在炼化后仍保留着原始之灵魄，因汲取日月精华之滋养，更因封印的灵魄竟能自行修炼提升灵力，可谓玄妙非常。众师长推测，御霄子定是听闻此秘，以其自身可卜天机卦之能，必是在其验证后，便不惜一切代价要将其据为己有。

而取瞳之法与真涯子多年钻研的瑶台无量法阵破解之术如出一辙——皆需以凤羽神剑的至灵之力直插阵眼。御霄子夺得凤羽后便直奔梵音幻境，想必正是冲着那枚能以柔克刚的核心竖瞳而去。

听闻此言，素来沉稳的真涯子竟霍然起身。如月暗自诧异，这个历经变故仍能保持镇定的师侄，怎会因那丫头便如此六神无主呢？原来瑶台之下镇压的正是蛮蛮之瞳之阵眼所在，若曦处境岂非危在旦夕？

方才处理拈花道人后事时展现的成熟稳重，此刻已荡然无存。如月看在眼里，既欣慰他重情重义，又不禁暗叹：这师侄平日处事老练，怎的一涉及那丫头便方寸大乱？

在如月大师循循善诱的开解下，真涯子起伏的心绪终于归于平静。如月所言字字珠玑——梵音幻境确是因人而异，他与若曦三生三世的千年情缘因累世宿命相缠，又因彼此念力相吸、业力相通，竟能在没有凤羽灵力加持的情况下，三次触及传说中的瑶台之境的边缘。只可惜当时不识阵法真容，生生错过了机缘。

直到渡岳祖师与拈花师叔点破玄机，他才恍然惊觉：原来梵音幻境人道层中央那通天彻地的卍字光柱，正是传说中的无量法阵的瑶台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