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桥剑 第245章 心境

如月目光柔和下来，轻声道:那是自然……你虽拜在明镜门下，却是我们众人看着长大的。不仅掌门师兄与我，御霄师弟和其他几位首座长老，谁不对你期许甚深？她叹息道，我们都明白你与明镜师徒情深，更知你天性纯孝。但你要记住，如今的明镜已非昔日的师父，而我们...永远都是你的亲人。

况且，正邪自古以来便势如水火，你师父既已做出此等不仁不义之事，也莫怪我等同门行此忘恩负义之举了！况且，那些惨死于其邪念之下的亡魂，和那些被残忍屠杀的无辜之人，难道皆是罪有应得？于天下大义之前，孰轻孰重，你且自行斟酌去吧！

此一番言论，竟令真涯子哑口无言，这进退维谷之境，着实令人窒息，然而真涯子虽对那明镜道人师徒情笃，然而那“正义”的天平，此刻已然倾向于玄极门乃至当今天下正道了。

世事无常，前一刻尚为即将拜见久别之恩师明镜道人而欣喜，转眼却只愿永不相见——他实难再面对那位老人。

前路茫茫，他当如何是好？他又能如何？且走且看吧！否则又能怎样？难道满世界去寻觅他的恩师明镜道人？去刨根问底追问其因何故如此？去询问那些不堪的真相？甚至去厉声质问那些确凿之事，是否真是他所为？如此，又何其苍白无力！

这念头未免太过天真，戒律堂向来言出必行，绝对公正无私，这毋庸置疑。而戒律堂正负长老皆亲眼目睹之事，更有那如月师叔亲眼所见，桩桩件件皆如铁证，何必自欺欺人？

而面对这铁证如山的事实，他又何须满世界去寻他师父明镜道人，去询问？去质问？这、这又有何意义？

更何况，玄极门倾尽全力搜寻数载，就差掘地三尺，也不过惊鸿一瞥其远远一面。他真涯子何德何能，岂能手眼通天，一寻便得？妄想轻易便能寻得其师尊踪迹？这痴念着实可笑，岂有此等荒谬之事？

故而，万般无奈之下，愁肠百结的真涯子终是认命般，选择了放弃挣扎……在拜别如月大师后，他直奔那戒律堂一问究竟。

当听到那戒律堂长老千机子言辞恳切、义愤填膺地诉说着那日如遭雷击的残酷现实画面之时，当观其惠岸子那嫉恶如仇、余怒未消的神色之际。真涯子最后的一丝侥幸终究化作了青烟。

二人的证词与如月师叔所述完全吻合。更令人心惊的是，如月师叔为免太过骇人听闻，竟隐去了其师更为残暴的行径——在被识破身份后，那人非但毫无悔意，反而竟能面不改色地继续装疯卖傻。就在众人配合演戏的间隙，他竟在深夜接连偷袭了当日发现黑衣人踪迹的数位护山长老。

千机子与御霄亲眼目睹了这骇人听闻的一幕。随后赶来的惠岸子在御霄授意下，选择将此事压下——只因掌门真人早有严令交代：若非生死攸关之万不得已，切莫揭穿明镜道人。得知真相的真涯子失魂落魄地游荡在山径，恰遇拈花道人。二人几句寒暄过后，他随对方来到禅房。

茶过三巡，真涯子从拈花道人口中又获惊人线索。原来玄极门之乱后，这位拈花师叔曾在后山撞见过那神秘黑影。当时他便觉蹊跷：那般凶残的魔教之徒，怎会透着几分正道气息？

更诡异的是，那身法竟莫名之熟悉。还有一次，他亲眼目睹三道黑衣身影自他头顶掠过，其中竟有一名女子！而黑衣人说话时的声音，更让他觉得耳熟至极，却怎么也想不起在何处听过。

真涯子凝神审视着拈花道人的每个细微表情，正如他先前观察千机子与惠岸子叙述时的神态与反应一般。他不愿放过任何细微之处与蛛丝马迹——只因其内心深处，始终抗拒着那个可怕的猜测。若师尊当真清白，任谁也休想污蔑他分毫！他定要为其师洗刷那不白之冤屈！

然而命运总爱嘲弄那执着之人。天不遂人愿——拈花道人的证词如同最后一记重锤，彻底击碎了他最后的希望。将所有线索串联成无可辩驳的铁证。最终那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一个无法辩驳的事实：明镜道人便是那个神秘的黑衣人。

辞别那拈花道人后，真涯子步履蹒跚地回到了自幼成长的居所。熟悉的陈设勾起无数温馨回忆与阵阵仅存的暖意，却在转瞬间化作喉间苦涩。恍惚间，师尊慈祥的面容仿佛又浮现在眼前，那谆谆教诲声似乎仍犹在耳畔，可此刻，那张温和的面容却已蒙上了永远挥之不去的阴霾，与难以下咽的苦涩……

真涯子紧闭禅房之门，独坐一日一夜。殚精竭虑，苦思良久，那思绪如潮涌又终究归于平静。当晨光穿透窗棂时，最终他长舒一口浊气，缓缓睁开那因触景生情仍然湿润的双眼，其终在静坐禅定中豁然开朗——自在来去，见性明心。

环顾四周后，他指尖小心翼翼地抚平了那床单上的褶皱，似要抚平心中万千沟壑，更仿佛要将自己那颗因历经太多心酸事而布满褶皱的心一同抚平；待用洗净的抹布抹去桌椅及窗台上那些厚厚的灰尘，犹如抹去自己多年以来蒙尘的心；动作如此轻柔，恰似涤荡柔软的心灵因曾经的一时不慎而结痂的致命硬伤；挥袖拭去滴落汗水的瞬间，仿佛拭去往昔那心酸的泪水一般；

那最后拖得异常干净的地面，光洁如新，恰似此刻真涯子的心境，无挂无碍，因果自有定数，一切的一切，且顺其自然……

伸手推开的窗，宛如推开那冰封已久的心窗，随着清新空气的涌入，整个人仿佛也变得澄澈了许多；

推门的刹那，恰似打开了那尘封已久的心门，伴随着脚步的迈出，亦如走向新生一般；此刻晨光初现，秋风习习。反手合上木扉的声响，宛如告别旧我的余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