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桥剑 第230章 花明

电光石火间，白仁九尾倏然舒展，如流云般卷起玉钥与阴阳双玉珏。这位修行两千载的九尾天狐当机立断，其中两尾竟同时裹挟着尚在怔忡的白菲菲与真涯子，化作一道白虹直射山门。快走！急促的喊声尚在空中回荡，三人已掠出百十丈开外。

水火麒麟的怒吼震彻山谷，它们竟对逃遁的三人视若无睹，反倒围着凤羽神剑法阵焦躁徘徊，似在检视什么要紧事物。待确认白玉柱完好无损后，两头神兽周身骤然迸发雷光——水龙怒卷，烈焰滔天，水龙烈焰交缠着扑向山门方向——堪堪擦过白菲菲飘飞的衣袂！

千钧一发之际，三人堪堪撞进结界，身后传来麒麟暴怒的嘶吼在云海间久久回荡。

嗡！……

结界闭合的巨响中，三人跌坐在山门外。真涯子回首望向已然隐入虚空的林栖山，云雾中结界嗡鸣犹在耳畔。前辈，方才那法阵异动究竟...他声音发颤继续道:前辈可知这其中蹊跷？

话音刚落，却见白仁正扶起跌坐在地的女儿，眉间沟壑更深：古怪...上次我们触发法阵时，神剑显象分明昭示，集齐玉钥，在加斩因果便可...

不对！白菲菲突然抓住父亲衣袖，眸中灵光乍现：那卦象最后分明凝滞了一瞬！然后突然消散了！她指尖轻颤，就像…就像被什么硬生生截断一般。

白菲菲的话语如一道闪电劈开迷雾，白仁恍然大悟。确实，当时法阵运行到最后关键时刻突然中断了异动，当时他们却因救人心切，竟将法阵的异常震动误认作开启的征兆。谁曾想这错误的判断不仅未能启动法阵，反而引发地动山摇的异象，更激怒了镇守的水火麒麟......

正当父女二人分析着方才种种异常时，真涯子脸上交织着痛苦与绝望。他历经千难万险，甚至不惜魂飞魄散取来的斩因果，竟毫无作用吗？这究竟是天道戏弄，还是......

真涯子正深深陷入震惊与困惑的旋涡，愤怒与不甘交织撕扯着他的心神之际。白仁敏锐察觉到他神色异常——只见他目光涣散，神色间既有深深的不安与愧疚，那呆滞的目光里同时还翻涌着惶恐、疑惑与滔天怒火，同时那眼底却又沉淀着深重的难言与自责……

就在白仁刚要出言安慰之时，白菲菲突然灵光一闪道：姐夫，那幅图卷可曾带在身上？听到姐夫这个称呼，白仁无奈地摇头。这声姐夫叫得白仁哭笑不得，更令他诧异的是，他愕然地发现那真涯子竟然对这个称谓流露出默许和认同之色。

真涯子从即将取得凤羽神剑的狂喜，到此刻竹篮打水跌入绝望的深渊，正在被痛苦和恼怒吞噬，却被白菲菲这突如其来一问怔住。待姐夫二字入耳，他慌忙收敛心神，强作镇定道：什么图？白菲菲一字一顿道：就是暗藏凤羽神剑玄机的《鸾凤栖林图》啊！

这话宛如惊雷炸响，真涯子浑身一震。他竟险些忘了这幅出自夏老前辈所赠的神作！当初正是在月华映照下，他才参透其中玄机——凤羽神剑正是开启梵音幻境法阵的钥匙......他当时分明窥见到，若能得凤羽神剑，便无需理会那梵音幻境千人千境之论，持此神剑即可须臾之间直抵那囚禁若曦的法阵所在！

记忆如潮水涌来。真涯子想起那夜月华稍纵即逝，只让他窥见图卷前半部分。图卷后半部分尚未得见。后来因寻得玉钥之法，便将图卷收于微露阁，此后奔波各界竟将其彻底遗忘脑后。此刻思绪电转间，一个惊人的猜想在他心中逐渐成形......

真涯子眼中灵光乍现，心头豁然开朗——突然参透了白菲菲的暗示——既然那鸾凤栖林图能指引凤羽神剑的下落，那么眼前这些未解之谜的答案……或许就藏在那幅神秘画卷之中！三人目光交汇，心领神会，当即动身赶回青丘谷狐族总堂。

晚膳过后，众人围坐讨论今日之奇遇。白菲菲起初不解水火麒麟因何而暴怒，仍对那两头神兽突然的袭击而耿耿于怀：若他日再去那开启法阵，那两头神兽会不会记恨阻拦？后经白仁点拨才恍然大悟。只见那白仁轻抚长须解释道：此二神兽乃镇守林栖山之护山灵尊，此山又是四界灵枢之要地，无极老祖将神剑封印于此，正是借其守护之力。

今日麒麟先是探查山体异动，而后才追击我等众人，可见它们更在意灵境安危而非法阵。日后若再探访，只要不惊动那山灵，应当无碍。

谈及今日险境，白仁仍不免心有余悸。传闻中此太古灵兽威能惊天，曾有恶蛟与麒麟相争而引发量劫，最终那恶蛟半族皆形神俱灭。说话间，夜色渐浓。皎月已攀上枝头，清辉洒落庭院。真涯子徐徐展开画卷，只见月华流转处，画中鸾凤竟振翅欲飞，凤尾处忽现数行小篆。

未及细看，转瞬间字迹竟凌空飞起，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化作流光溢彩的七色光幕！——光幕中赫然重现了今日林栖山之种种奇遇！

三人屏息凝视，只见画面流转至阴阳双玉珏归位时，一朵赤焰红莲自光幕底部缓缓绽放，将三人的脸庞映得通红。这匪夷所思的景象令众人既惊且喜，一同见证着这场超越想象的时空映画。仿佛已经触摸到了某个尘封已久的天地玄机。

众人瞳孔猛然收缩，目光死死锁定那朵绽放着璀璨金光的火莲。八片流转着幽青光华的莲瓣上，每片花瓣的凹槽处赫然镶嵌着一枚晶莹剔透的玉钥。当阴阳双玉珏没入莲心太极图的鱼眼时，光幕右下角突然浮现出一行颤动的古篆：凤羽现世，玉钥为引，因果轮回，火莲证道......

篆文消散的瞬间，伴随着清脆的机括声，封印凤羽神剑的禁制法阵应声而裂。只见一道残影掠过，神剑已被人凌空而取。漫天光幕如星河倾泻，化作万千光雨缓缓飘落……

白仁父女对视间，皆从对方眼中读懂了真涯子炽烈的目光——那簇希望之火，灼热得几乎要灼伤他们的视线。此刻任何的可能，哪怕希望渺茫，都胜过绝望的深渊。真涯子眼中重燃的火焰，炽烈得仿佛要焚尽一切阻碍。

光幕散尽后，漫长的沉默被真涯子的告别声所打破。望着那道划破夜空的孤影，白菲菲终于明白，这段未曾开始的情愫，早已随着姐夫二字的出现而终结。唯有夜风知晓她未曾说出口的怅惘。徒留她一人，还守着那份无果的执念。

穿越妖界结界，人间烟火扑面而来。每一处风景都牵扯着记忆，每一个念头都缠绕着过往。真涯子握紧腰间佩剑——虽未取得凤羽神剑，但那朵阴玉火莲正是云梦仙子的本命法器！眼前瞬间浮现起玄渊潭底的景象——前世挚爱的残魂仍在承受那孽障艾无言的折磨...仍在忍受魔物的侵蚀……

想到若曦的前世正在魔爪下煎熬，真涯子心如刀绞。斩因果......他喃喃自语。什么斩断因果？艾无言的仇怨未雪，云梦的苦难未解，超脱从何说起？即便与云梦素昧平生，但想到她是若曦的前世，胸腔便翻涌起滔天怒焰。

眼下虽然当务之急是寻取那阴玉火莲解救若曦，可那阴玉火莲正是云梦仙子的护身法器。还有与那艾无言的累世恩怨......

他深吸一口气，化作一道刺目白虹划破长空，朝着玄极山的方向疾驰而去。所有仇怨，且一并细算！此刻他心中唯有一个念头：哪怕逆天改命，也要护住玄渊潭底那道前世青锋终其一生所魂牵梦萦的身影。

流星般的白光一闪而逝，真涯子将万千思绪尽数抛在身后。此刻他心如铁石，同时却又痛如刀绞。此时那真涯子所见之周遭，仿若尽皆混沌漆黑，无一物清晰可辨。唯有那玄极门的方向，在暮色中亮如指路明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