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那书生颓然长叹的模样,真涯子心头火起:定是这厮负了云梦仙子,才落得这般自怨自艾的下场!他既恼这书生弄丢了云梦,更为若曦前世之事揪心。又忧心自己重蹈覆辙——若被这书呆子给吸入体内,因此而耽误了营救若曦的时机可如何是好?岂非因小失大?
纵使对自己前世这书呆子充满着千般好奇,真涯子仍咬牙决然转身,连个连眼角余光都不愿施舍——废物!他在心底狠狠啐了一口,将书生的呜咽声远远抛在身后。这等废物也配为云梦垂泪?简直可笑至极!
真涯子咒骂着青锋扬长而去,却未察觉自己同样深陷情劫。他心潮翻涌间,那传林与晨曦、这书生与云梦、自己同若曦,三对痴缠的身影在脑海中交织,虽在骂骂咧咧中大步流星已穿过几条长街,冷风刮过面颊时,他才惊觉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此刻传林与晨曦的过往,书生与云梦的纠葛,还有他与若曦的羁绊,三重情缘轮番在胸中翻涌,搅得五脏六腑都隐隐作痛,近乎窒息……
暮色中,梦都镇的界碑突兀地撞入眼帘。真涯子怔在原地,命运牵引着他来到这座荒庙——云梦与书生青锋初遇之地,不远处的罗丝桥,亦是千年前传林与晨曦情缘起始之处。
残垣断壁间,庙前蜿蜒的小河依旧潺潺流淌,如同跨越时空的痴情,更像是条银链串起相隔千年的哀怨。虽九曲回环却始终相连。十里外的罗丝桥下,仍是同源之水,恰似这三生三世所剪不断的羁绊。
真涯子孤寂的身影倒映在水中,恍若前世今生在此处重叠交汇。千年风霜将庙宇蚀得几近废墟,却抹不去刻在砖瓦间的缱绻。当夜风穿过破败的窗棂,掀起真涯子衣袂。他指尖无意识地抚过斑驳的墙垣,空荡荡的庙堂里,似乎还回荡着当年两个恩爱身影的欢声笑语。
他忽然按住胸口,那里既像被掏空般疼痛,又似塞满了灼热的炭火。就在这矛盾撕扯间,庙角某物突然闪过一丝微光……
空荡的胸腔里此刻还翻涌着万千心绪。他尚不知晓,自己踏破铁鞋寻找的斩因果,此刻正静静躺在此处断壁残垣间。这能斩断宿命的神物,非机缘而不可得,纵使布下通天至灵法阵,也只不过是收集它的引子罢了。
真涯子却不知,命运早已将答案埋在了故事开始的地方……
烛火摇曳间,真涯子的目光穿透尘埃,每一粒微尘似乎都映照着前世的记忆。云梦与青锋的声声呼唤,仿佛穿越了时空,在晨曦与传林的来世里久久回荡。这座残破的庙宇,既是宿命的起点,亦是轮回的终点——更是见证那对璧人结局的终局之所。他来时已预见结局,却仍要亲历这场前世的因果。
斑驳的供桌覆着经年厚厚的积尘,庙宇倾颓得令人心惊——屋顶豁开的破洞大如磨盘,连那尊垂眸菩萨也难逃风雨侵蚀。慈悲的面容与破败的庙堂形成诡谲对比,仿佛在诉说神明也难逃岁月消磨。
屋顶漏下的天光在菩萨低垂的眉宇间流转。那慈悲的面容沾着雨痕,仿佛正在垂泪般。真涯子忽忽觉心头微颤,整衣肃立,向着残破的金身俯身三拜。此刻他心如明镜,不染纤尘,不存妄念,却不知这般澄澈心境,这无求之心正暗合因果至理。恰是解开这三世因果的钥匙……
礼毕,他竟以袖为帕,细细拭去供桌积尘。随着尘埃簌簌落下,石桌上渐渐显露出无忧刹三个斑驳大字。莫非此庙原名无忧刹?
真涯子指尖一顿,此三字本该镌刻在庙门石碑,怎会沦为供桌铭文?他蹙眉思忖,指尖抚过桌沿,忽觉异样。疑惑间俯身细看,又见桌沿处暗藏一行行小篆,但见斑驳字迹:
「青锋若影,浮云如梦。无挂无碍,照见因果」字迹映入眼帘的瞬间,霎时间灵台震荡,青锋与云梦的往事记忆如潮水奔涌——青锋执笔挥毫泼墨的英姿,云梦抚琴的侧影,鲛绡在火光中翻飞的柔情……三生石上未干的泪痕灼痛了他的眼睛。
前世今生的爱恨纠葛轰然间尽数在真涯子灵台浮现——
夜雨敲窗,声声入耳,如泣如诉,点点滴滴叩着无眠。寒窗十载功成梦碎,削发为僧的念头又在心头掠过,曾不止一瞬竟想剃度出家。又唯恐辜负这世间某人的期许,终是作罢。
青灯古佛虽几度萦怀,却忧思她一人孤苦度过这万丈红尘。这梦太凉,凉透了云梦的心。这梦境冰冷刺骨,青锋的心更比此梦更寒——她漂泊半生,终于等到遇见挚爱,却怎料终究难逃命运的安排?她又岂会知晓那青锋,除她云梦之外,从未有过未了的情债?
他入迷的瞬间,如同默认了一切。她沉默的刹那,恰似最残忍的回应。他只能黯然退场,从此甘愿在岁月里枯守。年轮一圈圈蔓延,夜风呜咽如泣,仿佛在为谁招魂。疼痛直抵残破的庙宇,摇撼那里仅剩一盏将熄的残灯,和摇摇欲坠的山门。痛楚在斑驳的墙垣间游荡,容我继续等待,等历史轮回,等陈年美酒香醇,等有朝一日携卿之手,与卿共赏每一个黎明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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