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桥剑 第215章 青锋

这目光为何如此熟悉？仿佛千年溪流终归于海，又似久别重逢的恋人炽热爱意的深情相视。云梦心尖突然颤了颤，涌起一股莫名的亲切感让她不知所措。像是历经沧桑的恩爱夫妻将浓烈爱情化作醇厚亲情的温暖。这双眼睛里，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

脸颊被灼热的目光烫得发红，书生的呼吸声近在咫尺，云梦也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随着对方急促的呼吸，她的心跳也不由自主加快。被这炽热如火的目光注视着，她羞赧间慌乱地低下头，半晌才声音细若蚊呐：你...你在看什么...

书生如梦初醒，目光扫过她被雨水打湿的单薄衣衫，瘦弱的身躯在寒夜里微微发抖。此刻连对方急促的呼吸，都让他心疼不已。一股穿越千年的保护欲和疼惜突然涌上心头，在心底悄然滋长，迅速蔓延。他几乎是本能地想要保护这个素不相识的女子。

在下汪隐海，字青锋。书生郑重作揖，声音清朗有力:方才小生多有冒犯，还望姑娘见谅……话一出口他便愣住了——自己怎会如此唐突地自报家门？竟将名讳字号和盘托出，这般冒失，会不会吓着人家？

此刻的青锋早已神魂颠倒，哪里还顾得上思量此女子是何来历？哪还会在意这云梦是人是鬼？爱情来得猝不及防，毫无道理可言……

让他甘愿抛却所有理智。他只知道，自己已然动情，甚至担心起方才是否惊扰了这位让他一见倾心的女子。这般情真意切，哪还顾得上其他？即便真是孤魂野鬼，索性他也就这么认了……

云梦抬眸，与青锋视线交汇的刹那，露天残庙的穹顶恰好漏下一缕月光，温柔地笼罩着两人。恍惚间，他们如同穿越时空的旅人，绕过人潮与落日，途经无数日暮不赏，只为在这残破庙宇中相遇。

只为在此刻的摇曳烛火中照见彼此的面容，完成这场命中注定的对视。那目光中流淌的那份莫名熟悉感在空气中静静流淌。既陌生又熨帖，荒诞中透着宿命般的理所当然。

青锋凝视着云梦，心头涌起难以言喻的悸动。这感觉就像在岁月长河中，偶然寻回了遗失已久的珍宝。他正沉醉在这失而复得的喜悦中，篝火突然爆出清脆的声响，将他从恍惚中惊醒。

却见云梦的睫毛正映着火光微微颤动——原来她也深陷在这突如其来的情潮里。她急促的呼吸暴露了心事，那颤抖既因紧张更因欢喜，眼前这个剑眉星目的男子，恰是她梦中描摹过千百遍的模样。

此刻她心潮起伏，指尖不自觉地轻颤。她望着眼前这个完全符合她心意的男子——这场相遇竟像是久别后的重逢，而这份突如其来的心动，就像被命运捉弄后突然获得的馈赠，让她既紧张又欣喜。月光下，两人的目光如胶似漆，谁都不愿移开半分。

青锋望着云梦微微颤抖的肩膀，心头蓦地一疼。他目光怜惜地掠过她瓷白的脸颊，突然起身走向墙角，拾起几根柴火添入篝火。火光重新跃动时，映照着云梦怔忡凝视的目光。

夜雨湿寒……姑娘当心着凉。他轻声说着，竟从行囊取出一件淡蓝衣衫。递出的瞬间，青锋突然僵住了——这举动何等唐突！他猛然惊觉: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冷汗顿时沁满额角，他声音发颤地慌忙解释道：姑娘恕罪！小生绝无轻薄之意，只是......

话音未落，云梦已伸手接过衣衫。这个动作让两人同时怔住。她本该断然拒绝的——女子怎能随意接受陌生男子的衣物？她指尖微颤，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自然地接受眼前这书生随手递来的衣物？可此刻，这书生给她的感觉竟莫名亲切，仿佛......本该如此？

他喉结上下滚动，僵立如木偶般……破庙里只余柴火噼啪作响……

云梦轻声道:多谢公子……青锋如蒙大赦，急步退至庙门外：姑娘安心更衣，小生在此守候。残破的木门吱呀合拢，他挺直的背影透过门缝清晰可见，宛如一尊守护神像。

透过破败的门缝，云梦看见他挺直的背影纹丝不动，连衣袂都不曾飘摇。她鼻尖忽然发酸——那个叫艾无言的人，若能及他半分体贴......

云梦摩挲着手中衣衫，忽然想起那个从不曾为她遮风挡雨的人。一滴清泪落在淡蓝衣襟上，洇开深深浅浅的痕迹。轻叹间，淡蓝衣衫已悄然覆上肩头。

云梦低头凝视身上这件褪色的淡蓝衣衫，领口处已被岁月磨出毛边，袖口处经年累月的水洗痕迹——已洗的泛白。针脚细密的补丁像星子般缀在肩头。她抬眼望向门外那道清瘦背影——书生青锋正挺直脊背守在漏风的破庙门口，夜露浸湿了他单薄的中衣。

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粗布衣料……云梦喉间突然涌起酸涩，心尖蓦地一颤：衣衫的针线里还留着皂角的清香，这想必是他珍藏的体面衣裳，唯有赴考时才舍得取出，生怕平日劳作磨损了读书人的气节。

云梦忽然意识到，那书生是把自己唯一的御寒衣物给了她，而他就这样穿着单衣在深秋夜露里孤零零地站着……

借着月光，草席上零星的物件诉说着青锋的窘迫：芦苇编织的凉席上补丁摞着补丁，潮冷的被褥布满蛛网般的针脚。半块冷硬的胡饼歪在书卷旁，露出被啃食的月牙形缺口。包裹一角硌出几枚铜钱的阴影。门外的青锋虽贫却不堕其志，这般骨气令她心尖发烫。这悸动来得莫名，待要细想时，又发现衣衫意外地合身——

云梦忽然攥紧了衣袖，这原该宽大的衣袖穿在自己身上竟刚好裹住手腕。哪里是书生健壮体格该有的尺寸？

怔忡间才明白，哪是什么尺寸相合，怕是经年累月的浆洗让布料缩了水。倒让这袭蓝衫成了量身剪裁的秋衣，将两颗懵懂的心悄然捆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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