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细若蚊蝇的飞针终究是没能见血,因为张玄远动了。
他并未拔剑,只是屈指一弹,一道凝练的气劲便如重锤般撞偏了那必杀一击,随后筑基期的灵压毫无保留地铺开,那几个围杀的修士甚至没看清来人是谁,便被那种源自生命层次的战栗感逼得四散奔逃,连狠话都没敢搁下一句。
马车吱呀晃荡,车厢里弥漫着一股混杂了廉价金创药和陈旧血腥的味道。
张玄远盘坐在车辕上,手里捏着个缺了口的粗陶碗,里面是刚煮好的热茶,冒着氤氲白气。
他没回头,只是听着身后车厢里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啜泣声渐渐平息,这才随手将那碗茶递了进去。
“喝口热的,压压惊。”
一只满是血污和泥垢的手颤颤巍巍地伸出来,接过了陶碗。
那是双曾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如今指甲缝里塞满了黑泥,手背上还有两道狰狞的划痕。
王紫璇捧着碗,却没喝,只是死死盯着张玄远此时身上那层若隐若现的灵光护罩——那是筑基修士灵力外溢的自然表现。
“赵老四卖了你?”张玄远的声音很平,听不出喜怒,像是在聊家常,“当初我就觉着那小子眼皮薄,藏不住事,没想到心这么黑。”
车厢里沉默了许久,才传来一声沙哑的“嗯”。
“百宝阁也没了?”张玄远又问。
“嗯。”这次的声音更低,带着一种仿佛被人抽了骨头的虚弱,“赵老四卷了库房里所有的流动灵石,把地契抵给了赌坊……我爹留下的基业,全没了。”
张玄远抿了抿嘴,没接茬。
这种烂俗的倒插门女婿吃绝户的戏码,在修真界每天都要上演八百回。
他伸手从怀里摸出一个青玉小瓶,那是刚才从那几个劫修尸体上摸来的回气丹,随手往后一抛。
“吃了。前面就是黑山,到了地头,咱俩算两清。”
王紫璇接住玉瓶,手指用力到指节发白。
她突然抬起头,乱发后的眼睛里满是血丝,死死盯着张玄远的背影:“张……前辈,您现在是筑基大修,若是您肯出面,哪怕只是说一句话,黑山坊市那些墙头草肯定会把铺子吐出来!我可以给您五成……不,七成干股!”
张玄远回过头,眼神清亮得有些刺人。
他看着这个曾经在百宝阁二楼摇着团扇、眼神睥睨的女人,此刻像个溺水者想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王掌柜,你也算是生意人。”张玄远指了指她手里那块即使昏迷也没松开的漆黑令牌,那是百宝阁核心阵法的控制中枢,“铺子是个死物,没了就没了。你手里这块牌子,现在就是块催命的废铁。”
王紫璇身子猛地一僵,下意识地把令牌往怀里缩了缩。
“你现在也是练气九层,离筑基就差临门一脚。”张玄远叹了口气,难得多说了两句掏心窝子的话,“把这破牌子扔了,换个名字,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闭关。只要人活着,修成筑基,什么铺子挣不回来?何必为了个空壳子把命搭进去?”
这是最理智、最正确的废话。
若是当年的张玄远,肯定听得进去。但现在的王紫璇,听不进去。
她眼里的光亮一点点黯淡下去,最后变成了一种近乎偏执的死灰。
她低下头,避开了张玄远的视线,两只手死死抱着那个代表着祖业、荣光和过去身份的令牌,像是抱着死去的孩子。
“张前辈……您不懂。”她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风里的尘埃,“那是王家的百宝阁,我不甘心。”
张玄远看着她那副样子,到了嘴边的劝诫又咽了回去。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人一旦钻了牛角尖,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更何况这牛角尖里还藏着她全部的自尊和执念。
车队在黑山坊市外围停下。
这里的空气依旧浑浊,充斥着牲畜的粪便味和劣质胭脂的香气。
熙熙攘攘的散修们为了几块灵石碎皮争得面红耳赤,没人多看这个衣衫褴褛的女人一眼。
王紫璇下了车,对着张玄远深深行了一礼。
那腰弯得很低,低得有些卑微。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说完,她没再提让张玄远帮忙的事,转身混入了嘈杂的人流。
她走得很急,一瘸一拐,紧紧护着怀里的东西,向着坊市最混乱、也是也是黑市交易最猖獗的西角巷走去。
张玄远坐在马上,看着那个粉色的背影彻底消失在灰扑扑的人群里,无奈地摇了摇头。
“少主,那女人身上的死气很重。”赶车的老黄牙低声嘟囔了一句。
“人各有命,管不了。”
张玄远收回视线,眼底的那一丝怜悯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冷静与精明。
他理了理衣袖,拍去身上沾染的尘土,目光投向了坊市正中央那座气势恢宏、宝光流转的楼阁。
“走吧,去太虚阁。咱们那批灵米,才是今天的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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