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锦衣胖子平日里被家里供得像尊弥勒佛,此刻却像摊烂泥,两只手死死抠进地上的冻土里,嘴唇哆嗦得连个囫囵字都吐不出。
“爹……那可是筑基……连老祖宗都……”王怜客带着哭腔,声音不大,却像瘟疫一样在人群里炸开,“完了,咱们就是去填那畜生的牙缝……”
周围原本就僵硬的气氛瞬间凝固,几个胆小的散修腿肚子已经开始打转,眼神乱瞟,那是想当逃兵的前兆。
“啪!”
一声脆响,把众人的魂给抽了回来。
王松鹤收回还在发颤的手掌,这一巴掌极重,王怜客半边脸瞬间肿起老高,嘴角溢出血丝,整个人被打懵了。
“混账东西!还没有见着那畜生,你就先把自己吓死了?”王松鹤厉声喝骂,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环视四周,平日里那种儒雅随和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择人而噬的凶光,“谁再敢乱一句军心,不用等寒蛟,老夫现在就活剐了他!”
张玄远站在队伍尾巴上,手里那块铁牌捏得发烫。
他看得真切,王松鹤那只背在身后的左手,正死死攥着衣角,指节泛白。
连领头的都慌了,这还要怎么打?
但这会儿没人在乎你怎么想,那红甲汉子像是赶牲口一样,挥舞着鞭子和鬼头刀,驱赶着这七八十号练气修士往那团白茫茫的雾气里走。
越往里走,那股子刺骨的寒意就越重,不是冬日里的冷,而是一种往骨髓里钻的阴湿。
穿过隘口,视野豁然开朗,却也更加让人绝望。
寒蛟潭方圆数里,此刻已经被一层墨黑色的光罩倒扣住。
潭水沸腾翻滚,七八根在那翻滚的水浪间若隐若现的石柱极其扎眼,每一根柱子上都贴满了诡异的符纸,而在那柱子顶端,竟然都站着人。
不,那不是人。
张玄远眯起眼,目光扫过离得最近的一根石柱,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
那人穿着一身破烂的青灰道袍,腰间挂着个被打得变了形的黄铜算盘,整张脸呈现出一种死灰色的青紫,眼珠子浑浊得像两颗磨花了的琉璃珠,正呆滞地盯着下方的人群。
马恒生。
半个月前,这老小子还在坊市地摊上跟张玄远为了三块碎灵石唾沫横飞地砍价,为了推销那几张残破的丹方,脸上笑出了一朵褶子花。
现在,他成了一具被人钉在石柱上的炼尸。
一股凉气顺着脊梁骨直冲天灵盖。
张玄远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仿佛那里也被人勒上了一道看不见的锁链。
黑山这帮杂碎,竟然把活生生的修士炼成了守阵的傀儡。
“动手!破阵!”
半空中传来一声暴喝,是王松鹤。
五道惊人的灵压冲天而起,五位筑基修士同时出手。
飞剑、玉印、烈火旗,各色法器的光芒瞬间照亮了昏暗的潭水,带着开山裂石的气势轰向潭中心的阵眼。
“嗡——”
一声沉闷的嗡鸣,像是有什么巨兽在水底打了个哈欠。
只见潭中心那翻滚的水浪突然裂开,一张灰扑扑的巨大渔网兜头罩下,上面挂着无数细小的白骨倒钩,那几件气势汹汹的法器撞进网里,就像蚊子撞进了蛛网,瞬间没了声息。
紧接着,一口巨大的黑色陶罐从水底浮起,罐口像是一个无底洞,疯狂吞噬着四周的灵气,连带着那五位筑基修士的攻击余波都被吸得干干净净。
“这……这是万魂兜和吞灵罐!那是金丹老祖才有的手段!”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嗓子,声音里带着绝望的变调。
五位筑基修士显然也没料到对方还有这等后手,攻势一滞,原本整齐的阵型瞬间乱了。
就在这时,那些站在石柱上的“人”,动了。
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也没有喊杀声。
七八道身影如同大鸟般从石柱上扑下,落地无声,动作僵硬却快得惊人。
“挡住他们!”王松鹤怒吼一声,手里祭出一把赤红色的飞剑,直奔最前方的一具傀儡而去。
那傀儡不闪不避,竟是用肉身硬接了这一剑。
“当!”
金铁交鸣之声刺耳,那足以切金断玉的飞剑竟然只在那傀儡肩膀上留下了一道白印,反倒是震得王松鹤虎口发麻,身形一晃,差点从半空跌落。
“铜皮铁骨?!”王松鹤脸色大变,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飞剑光芒暴涨,这才狠狠斩下傀儡的一条手臂。
伤口处没有血,只有黑色的浓浆喷涌而出,那傀儡仿佛没有痛觉,剩下的单手如利爪般抓向王松鹤的咽喉,逼得这位筑基修士狼狈后退。
连筑基修士都这么吃力,那他们这些练气期的杂鱼……
“丙字队!结阵!顶上去!”
红甲汉子的吼声在耳边炸响,根本不给思考的时间。
张玄远只觉得被人狠狠推了一把,身不由己地向前踉跄了几步。
他这一队的十来个人,还没来得及摆开那蹩脚的防御阵型,一道带着腥臭味的身影就已经砸在了他们面前的泥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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