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掌柜那双精明的鱼泡眼眯了起来,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
他没说话,只是用手指在算盘上轻轻敲了两下。
“九伯的炉子,昨晚又炸了一次。”
张玄远的声音压得很低,只够两人听见,“而且,这次是因为‘火精岩’掺了假。”
马掌柜敲击算盘的手指猛地停住了。
作为百草轩的掌柜,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有人在供货渠道上动了手脚,这可是宗门的大忌。
一炷香后。
张玄远走出了百草轩,怀里揣着那个装着废丹的瓷瓶和那本油腻腻的笔记,手里还多了一个沉甸甸的小布包。
那是马掌柜为了封口,半卖半送的一点“心意”。
虽然没拿到成品的金芽丹,但这颗废丹若是处理得当,配合笔记里的法子,未必不能搏一把。
更重要的是,他保住了那一半的灵石。
但这还不够。
要在家族倾颓的大势下保命,光有一身修为是没用的,还得有护身的手段。
张玄远压了压斗笠,转身拐进了坊市东头那片最为混乱的散修集市区。
比起主街的萧条,这里反倒显得畸形的繁荣。
地上随意铺着几块破布,上面摆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断了一截的飞剑、不知名的兽骨、画得歪歪扭扭的符箓,甚至还有几块沾着血迹的宗门令牌。
空气里弥漫着汗臭、劣质脂粉和某种腐烂草药混合的味道,熏得人脑仁疼。
张玄远走得很慢,目光看似漫不经心地扫过地摊,实则在飞快地筛选。
他不需要那些华而不实的法器,那玩意儿不仅贵,而且吃灵力,他现在的身板根本供不起。
他需要的是那种不需要太多灵力操控,关键时刻能保命的东西。
比如,阵盘。
“瞧一瞧看一看嘞!上古遗迹里挖出来的三阶阵盘!虽然残了点,但威力还在,哪怕是筑基期前辈来了,也能困他个把时辰!”
一阵唾沫横飞的叫卖声吸引了张玄远的注意。
那是个穿着灰布褂子的老头,瘦得像根竹竿,颧骨高耸,正坐在一张油腻的马扎上,手里托着一块灰扑扑的圆盘,说得眉飞色舞。
“这可是好东西!当年那遗迹一开,死了多少人呐!老头子我拼了半条命才抢出来的!”
张玄远停下了脚步,目光落在那块圆盘上。
那确实是一块阵盘,只有巴掌大小,通体呈现出一种毫无光泽的灰白色,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可惜有一大半都被泥垢糊住了,边缘处甚至还有几个明显的缺口。
这就是所谓的“三阶阵盘”?
张玄远心中冷笑。
三阶阵盘那可是能做护族大阵核心的宝贝,真要是这玩意儿,这老头早就被人杀了夺宝,还能在这儿吆喝?
但他没有立刻走开,而是蹲下身,伸手想要去摸那阵盘。
“哎哎哎!只许看,不许摸!”老头手一缩,警惕地看着张玄远,“这可是宝贝,碰坏了你赔得起吗?”
张玄远的手僵在半空,也不恼,只是淡淡地扫了老头一眼:“三阶阵盘?老丈莫不是欺负我年轻不懂行?三阶阵盘自带灵韵,哪怕是残次品,周围三尺之内也该灵气紊乱才对。你看这玩意儿,连个蚊子都熏不死。”
老头脸色微微一变,随即梗着脖子嚷道:“那是因为……因为这宝贝灵韵内敛!懂不懂?神物自晦!”
“是吗?”
张玄远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既然是神物,那正好。前面就是百草轩,他们那里有专门鉴定法宝的供奉。咱们这就去验验货,要是真有三阶,别说灵石,我把这条命抵给你都行。若是假的……”
他顿了顿,眼神陡然变得锐利起来,语气森寒,“在坊市里贩卖假货欺诈修士,按照宗门律令,可是要废去修为,扔进蛇窟的。”
老头被张玄远那眼神一刺,到了嘴边的浑话硬生生噎住了。
他在西河坊混了几十年,这招“指鹿为马”骗过不少初出茅庐的愣头青,没想到今天碰上个硬茬子。
看这小子的衣着虽然旧,但那股子不紧不慢的做派,一看就是家族里出来的。
这种人最不好惹,既懂行,又有背景。
“去什么百草轩,多大点事儿嘛。”老头讪笑两声,把那阵盘往地摊上一扔,那股子吹嘘的劲头瞬间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得得得,算我老头子看走了眼。但这虽不是三阶,那也是正经的二阶阵盘!你看这材质,这纹路……”
“二阶?”张玄远依旧不为所动,甚至作势要走。
“真是二阶!”
老头急了,一把抓住张玄远的裤脚,眼神里透出一股子急切,甚至带着点恳求,“小哥,我不骗你。这东西真有来历!你知道东海那边的‘吞舟巨鲸’吗?”
张玄远脚步一顿,低头看着那只枯瘦如鸡爪的手。
“二十年前,我还是个练气后期的好手,那时候跟着一艘商船去东海跑生意。”老头的声音低沉了下来,眼神有些飘忽,像是陷入了某种可怕的回忆,“结果遇上了百年不遇的风暴,船被那头跟山一样的巨鲸一口给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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