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刘玄德 第51章 东征幽燕辞并州

晋阳的初雪尚未化尽，刺史府正堂内却已弥漫着凛冬将临的肃杀。炭盆烧得通红，火光映照着墙壁上巨大的幽州舆图，那上面用浓重的朱砂勾勒出叛军肆虐的区域，如同几道狰狞的血痕。

刘备尚来不及从复杂纠结的情绪中挣脱，就不得不强迫自己完成身份的转变。幽州牧，这代表着幽州十一郡从此就都要压在他的肩膀上了。

刘备一身玄色劲装，腰悬雌雄日月剑，立于图前。张飞、赵云、张方、刘德然、简雍肃立两侧，目光灼灼。田丰与沮授分坐左右下首，案上摊着几卷简牍。

“主公，”沮授的声音沉稳如磐石，羽扇轻点图上辽西郡的位置，“张举、张纯，不过沐猴而冠之宵小，其势全系于乌桓丘力居之狼骑！丘力居此人，狡诈多疑，绝非甘居人下之辈。其此次附逆，一因张温强征其精锐入凉州而朝廷欠饷，积怨已深；二因张纯巧言蛊惑，许以劫掠之利。今其部在幽冀之地掳掠数月，财货女子已饱私囊，劫掠之欲稍懈，而与我并州铁骑正面交锋之心…其必无！”

他羽扇移向辽西：“丘力居根基在辽西，所求者，不过保其部族，坐收渔利。主公以幽州牧之威，假节钺之重，统大军东进，其心必惧！此乃分化之机！”

田丰接口，声音冷硬如铁：“然！若仅以兵威慑之，迫其归附，斩杀张举、张纯了事。则乌桓见我汉室可欺，其豺狼之性不改，稍有时机，必复叛！且此次叛乱，除丘力居主力外，上谷难楼、右北平乌延两部亦附逆作乱，劫掠尤甚！彼辈见丘力居安然无恙，岂能心服？必怀怨望，伺机报复！除恶务尽，方为长治久安！”

沮授羽扇精准地点在上谷、右北平两处：“故，分化之后，当行拉拢、剿灭之策！主公至蓟城，当先遣能言之士，持重礼，以朝廷宽宥、复其封赏、保全部落为诺，密会丘力居、辽东属国苏仆延。晓以利害，诱其归心，至少使其按兵不动，或临阵倒戈！”

他眼中寒光一闪，羽扇如刀，狠狠劈在上谷难楼和右北平乌延的位置：“待丘力居、苏仆延稳住，难楼、乌延二部必然孤立无援，且劫掠正酣，戒备必懈！此乃天赐良机！当以雷霆之势，分兵击之！张将军玄蛇骑，可自代郡出飞狐陉，直扑上谷，剿难楼！赵将军常山义从，自古北口疾进，席卷右北平，灭乌延！务求犁庭扫穴，一举荡平！其部丁壮尽屠，取其财货充实军资，老弱妇孺则驱入幽州腹地，打散安置，编户齐民，化为我用！如此，右北平以西乌桓之患，可绝矣！丘力居、苏仆延见此雷霆手段，震慑之下，其归附之心必固！再不敢轻举妄动！”

沮授的羽扇在舆图上划出一道道冰冷的轨迹，田丰的补充如铁锤敲钉。一个环环相扣、刚柔并济的战略清晰地呈现在众人面前：先以势压人，分化拉拢丘力居、苏仆延；再趁其不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剿灭作为附逆急先锋且位置相对孤立的难楼、乌延二部！最后以血淋淋的威慑，震慑丘力居等，使其真正臣服，并顺手解决掉幽州内部最凶悍的两股乌桓势力，同时吸纳其人口资源！

“好！”刘备眼中精光大盛，猛地一拳击在舆图边缘，“公与、元皓，此策深合吾心！分化、拉拢、剿灭，步步为营，刚柔并济！便依此计而行！”他目光扫过张飞、赵云、张方，“翼德、子龙、张方！尔等所部，即刻按此方略整备！玄蛇骑，备长途奔袭、山地作战之需！常山义从，备轻骑突袭、快速穿插之具！黑锋骑，备足箭矢，随我中军行动！德然、宪和，军需粮秣、行军路线、沿途补给点，即刻规划，不容有失！”

“诺！”五人齐声应命，战意如火焰般升腾！张飞咧开大嘴，豹眼中凶光毕露，仿佛已看到上谷乌桓在玄蛇矛下哀嚎；赵云眼神沉静，手已按上腰间剑柄；张方挺直如枪，年轻的脸庞上只有冰冷的杀伐决断。刘德然与简雍对视一眼，已开始飞速在心中盘算路线与粮草。

“报——！刘并州车驾已至城外十里！”亲卫的禀报声打断了堂内的肃杀。

刘备深吸一口气，压下胸中翻腾的战意与对并州的万般不舍，沉声道：“开中门！随我出迎！”

晋阳南门外，风雪初歇。

一支规模不大却异常整齐的车驾队伍静静停在官道旁。当先一辆驷马安车，青盖皂帷，朴实无华。车旁仅数名随从护卫，为首一人约莫四十余岁，面容清癯，三缕长须飘洒胸前，身披一件半旧的玄色貂裘，头戴进贤冠，气度温润平和，眼神却深邃如古井，带着一种久居高位、洞悉世情的沉静。正是新任并州牧，宗室名臣，刘虞。

刘备率田丰、沮授、张飞等核心文武，大步迎出城门。

“玄德拜见伯安公！”刘备趋前数步，深深一揖，姿态恭谨。他身后众人亦随之行礼。

车帘掀起，刘虞在随从搀扶下缓缓下车。他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刘备身上，上下打量，眼中先是审视，继而迅速化为毫不掩饰的激赏与亲近。他快步上前，一把托住刘备的手臂，阻止他继续行礼，声音温和却带着由衷的赞叹：“玄德不必多礼！快快请起！老夫在雒阳，早已闻我刘氏宗族出了你这等千里神驹！破黄巾于冀北，扫休屠于并州，挽狂澜于既倒！今日一见，果然龙章凤姿，气度非凡！好！好！好！”他一连说了三个“好”字，那份发自内心的喜悦与自豪，溢于言表。他紧紧握着刘备的手臂，仿佛要将这皇室宗亲中难得的英才烙印在心里。“玄德真乃我汉室之千里驹也！”

“伯安公谬赞，备愧不敢当！”刘备谦逊道，心中亦因这位素以贤德着称的宗室长辈如此真诚的赞誉而微暖。他能感受到刘虞目光中的期许与善意。

刘虞看着刘备如此地位尚且谦逊，心中一动问道“玄德成家立业否？”刘备被这没有头脑的一问问的有点懵连忙回答“为国奔波，尚未成家。”

刘虞听说后，微微点了点头，意味深长的看了刘备一眼后，将目光转向刘备身后肃立的田丰、沮授、张飞等人，眼中赞赏之色更浓：“元皓公与，海内奇才！翼德将军，熊虎之将！并州得诸位贤才辅佐玄德，方能于血火中重铸乾坤！老夫此行，非为争功，实为守成。玄德打下的根基，老夫必悉心守护，不负朝廷重托，不负并州军民所望！”

他这番话说得恳切坦荡，毫无虚饰，让原本心存疑虑的田丰、沮授等人，心头紧绷的弦也稍稍松弛了几分。至少，这位新任州牧，绝非嫉贤妒能、刻薄寡恩之辈。

交接仪式在刺史府正堂进行，出乎意料地顺畅平和。田丰、沮授早已将一应文书、账册、舆图、印信、府库清单、官吏名册、军籍档案等整理得井井有条，分门别类，置于案上。沮授主述，田丰补充，条理清晰，数据详实，将并州目下之民情、田亩、赋税、仓廪、军备、边防、待办要务等，巨细靡遗，一一禀明。

刘虞端坐主位，听得极为认真，不时询问细节。他带来的几名心腹属吏在一旁飞速记录。当听到去岁新增编户十万，冬麦增种三成，崔琰引渠通水，审配筑城屯田，府库钱粮足支运转抚恤时，刘虞眼中异彩连连，抚须长叹：“元皓、公与，真萧何、张良之才也！玄德能得二位，乃并州之幸，汉室之福！”

交接持续了大半日。刘虞对田丰、沮授展现出的高效与周密叹服不已，更对刘备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于百战疮痍之地建立起如此清晰高效的治理体系深感震撼。他郑重承诺，一切旧制，凡利于民、安于边者，皆萧规曹随，绝不轻易更张。对田丰、沮授、刘德然、简雍等核心文武，更是温言抚慰，倚重之心昭然。同时也将刘备之前报请朝廷的任命诏书展示出来，关羽、张辽等太守任命正式确认。

交割完毕，已是日影西斜。

刘虞亲自将刘备一行送至刺史府大门外。他执着刘备的手，殷殷叮嘱：“玄德此去幽州，直面豺狼，凶险更胜并州！张举、张纯鼠辈不足惧，然乌桓丘力居之狼骑，凶悍难测！务必谨慎用兵，爱惜将士，保重自身！”他眼中是真切的关怀，“并州之事，无需挂怀。老夫在此一日，必使田元皓、沮公与等贤才，人尽其用，政令畅通！待你扫平幽燕，凯旋之日，老夫在此，为你接风洗尘！”

“多谢伯安公！”刘备深深一揖，心中感念。这位宗室长辈的仁厚与担当，让他离别的沉重中多了几分暖意。“并州…就拜托伯安公了！”

“放心！”刘虞用力握了握刘备的手。

号角呜咽，穿透晋阳清冷的暮色。南门外，大军已列阵完毕。黑色的洪流在皑皑白雪的映衬下，更显肃杀沉重。

最前方，五千玄蛇骑肃立如林。骑士皆着玄色重札甲，面覆狰狞玄蛇面甲，坐下战马高大雄健，喷吐着浓重的白气。一面巨大的玄色旌旗在寒风中猎猎招展，旗上一条狰狞的墨色巨蛇盘绕昂首，蛇瞳猩红，似欲择人而噬！张飞一身玄黑重甲，跨坐一匹乌骓马，玄蛇吞日矛斜指苍穹，环眼圆睁，凶悍暴烈的气息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笼罩着整个玄蛇骑阵！这支铁骑，就是撕裂休屠大军的锋刃，是并州最令人胆寒的毁灭力量！

玄蛇骑左侧，是五千常山义从。清一色的白色战袍外罩轻便皮甲，背负强弓劲弩，腰挎环首刀，坐下皆是耐力极佳的幽并良驹。阵型不如玄蛇骑那般厚重迫人，却透着一种猎豹般的敏捷与精准。一面素白大旗上书“常山赵”，字迹刚劲。赵云银甲白袍，亮银枪横于鞍前，面容沉静如水，目光清澈却锐利如鹰，扫视着前路。这支轻骑，是来去如风的幽灵，是穿插敌后的利箭，是张飞那狂暴雷霆之外，致命的精确打击！

两翼雄师之间，是刘备的中军。一千黑锋骑簇拥左右，骑士皆着深灰近黑的皮甲，背负硬弓，腰悬长刀，马上挂着特制的长柄斩马刀，沉默得如同冰冷的岩石。张方一身玄灰轻甲，按刀立于阵前，脸上已无半分少年稚气，只有千里搏杀磨砺出的冷硬与肃杀。黑锋骑的旗帜是一面纯黑的三角小旗，旗上无字，唯有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旗面！这是张方在卧龙梁带出的尖刀，是奔袭临戎的幽灵，是刘备手中最锋利也最隐秘的匕首！

刘德然、简雍皆着轻甲，勒马立于中军刘备身侧。刘德然神色凝重，手中紧握着一卷行军路线图；简雍则眯着眼睛，习惯性地扫视着队伍辎重车辆，盘算着粮秣消耗。

刘备一身玄甲，外罩猩红大氅，骑乘一匹神骏异常的黄骠马。雌雄日月剑悬于腰间，在暮色中泛着内敛而深沉的寒光。他最后回望了一眼风雪中巍峨的晋阳城，目光扫过城头送行的刘虞、田丰、沮授等人，扫过这片他倾注了心血、刚刚焕发生机的土地。

没有慷慨激昂的誓师，没有万众欢呼的壮行。只有沉重的号角，战马的嘶鸣，甲胄的摩擦，以及一万一千将士沉默却沸腾如岩浆的战意！

“出发！”刘备的声音并不高亢，却如同金铁交鸣，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将士耳中，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与冰冷的杀伐意志！

“咚！咚！咚！”沉重的战鼓擂响！

“嗬！”万人齐声低吼，声震四野！

黑色的洪流开始涌动。玄蛇骑沉重的马蹄踏碎积雪，发出闷雷般的轰鸣；常山义从轻捷的战马如白色浪涛紧随其后；黑锋骑沉默地拱卫着中军，如同一道移动的黑色锋刃。

旌旗猎猎，刀枪如林。铁流滚滚，碾过覆盖着白雪的并州大地，向东，向着巍峨连绵、风雪弥漫的太行山脉，向着那片燃烧着叛旗与烽火的幽燕之地，浩荡而去！

蹄声如雷，踏碎了晋阳城外短暂的宁静，也踏上了另一片更加凶险、更加广阔的征途。风雪扑面而来，却吹不冷将士胸中燃烧的火焰。太行山的轮廓在暮色中如同巨大的屏风，山的那边，是血与火的炼狱，也是龙蛇起陆、日月重光的又一片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