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使者离开武城的第七日,诸葛亮清晨在县衙前厅批阅文书时,主簿陈铭捧着一封加急邸报匆匆进来。
“明府,邺城急递。”
诸葛亮接过,拆开火漆封缄。这封邸报与上次不同,落款处除了少府寺印,竟还多了中书台的朱批。内容言明:皇后对武城“劝农司”“百工所”举措甚为关切,特命少府匠作监派员实地勘察,若确有实效,可于司隶校尉部先行试办。末尾附言:“诸葛县令所呈农具改良图样已交匠作监研议,该监丞杜畿不日赴武城。”
他放下邸报,指尖在案几上轻轻叩击。陈铭察言观色,试探道:“明府,少府匠作监亲自派人来,这可是破例啊。”
“司隶校尉部直辖各县,向来是朝廷新政试行之地。”诸葛亮抬眼,目光清明,“武城虽小,却是窥探京畿民情的一扇窗。此番少府来人,与其说是协助,不如说是校验——校验我们这套法子,究竟能否在司隶推广。”
陈铭神色一凛:“那……”
“按既定方略推进,唯需更精、更实。”诸葛亮起身,“陈主簿,将昨日各乡报上的春耕进度再核对一遍,午后我要去李庄看麻织坊的筹备。另外,备好百工所这半月来的工料账册、改良记录,少府来人必要查验。”
“是。”
午后阳光正好,诸葛亮与户曹秦吏、法曹王吏骑马出城。沿途田垄间,已有百姓在使用百工所第一批改良的农具——主要是加固了榫头的锄、铲,以及三架试用中的脚踏水车。在漳水支流旁,一架水车正“吱呀”转动,将河水提上岸边新挖的沟渠,几个老农蹲在渠边,看着清水汩汩流入麦田,啧啧称奇。
一个赤膊汉子抹了把汗,对同伴笑道:“这玩意儿比翻斗快多了!就是踩起来费劲,俺踩了一上午,腿肚子直哆嗦。”
旁边正记录水量的百工所小吏闻言,忙道:“这位大哥,百工所正在改踏板,加宽些,省力。过几日新制的来了,您再来试试!”
诸葛亮勒马远远看着,未去打扰。秦吏在旁低声道:“明府,百姓最是实在,东西好用,他们自然认。这几日,来百工所询问新农具、想学手艺的人,越来越多了。”
“这才是根本。”诸葛亮点头,“走,去李庄。”
在李庄村口,里正李老丈早已等候多时,脸上堆满笑容:“明府!您可算来了,织坊的屋子都收拾妥当了!”
诸葛亮下马,温声道:“老丈辛苦。织娘们可都选好了?”
“选好了选好了!”李老丈引路,“按您上次吩咐,村里挑了十二个手艺顶好的织娘,又选了八个手脚麻利、愿意学的媳妇闺女。就是……这新式织机还没见着……”
“三日后,百工所的木匠师傅带样机过来。”诸葛亮道,“这几日,诸位可先整理麻料,熟悉场地。”
旧祠堂已被收拾得干干净净。院中,十余名妇人正在晾晒麻线,见县令到来,纷纷停手行礼。一位三十来岁、面容沉静的妇人开口道:“明府,俺们听说织出来的布,官府帮着卖去邺城,价钱还比往年自己零卖高?”
诸葛亮颔首:“不错。县衙已与邺城市舶司立约,武城麻布只要织得匀、织得密,便可纳入官市采买名录,按质定价,概不赊欠。”
妇人们顿时议论起来。一个年轻姑娘怯生生问:“那……要是织坏了咋办?”
“织坏了,工坊承担料钱,不扣工钱。”诸葛亮声音清晰,“但每位织娘须用心学、认真做。县衙会请老师傅来教新技法,学得快、织得好的,另有奖赏。”
李老丈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明府,这几日村里后生都不急着往邺城跑了!都说在家门口就能挣钱,还能照看田地,谁愿去挤那大城受气?”
离开李庄时,日头西斜。经过百工所,诸葛亮下马进去看看。院中叮当声不绝于耳,几个木匠正在刨制水车部件。角落里,一个四十来岁、膀大腰圆的汉子独自蹲着,对着一架旧纺车出神,手里拿着炭笔在地上画着什么。
陈铭低声道:“明府,那就是柳木匠,西城柳家铺子的第三代传人。夫人前日去铺子订制零件时,见他手艺精湛,便向县衙举荐,昨日刚招进百工所。”
诸葛亮走近。柳木匠全神贯注,竟未察觉有人到来,直到影子投在地上,才猛然抬头,见是县令,慌忙起身行礼:“草民柳成,见过明府!”
“不必多礼。”诸葛亮看向地上那些线条,“柳师傅在画什么?”
柳成有些不好意思地用脚蹭了蹭地上的草图:“草民见这纺车老旧,想着能不能改改……您看,这纺轮若是加大一寸,纺线能快些;这踏板位置若往前挪三指,踩起来更顺脚。”
诸葛亮细看那些草图,虽画得粗陋,但结构比例却十分精准,尤其几处改良想法,与他和黄月英此前推演的方向不谋而合。
“柳师傅家中可还有此类图稿?”
“有!有!”柳成连连点头,“祖上传下来一本《木工要略》,草民自己这些年也记了些心得。就是……字写得丑,图也画得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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