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馆城头,中平四年,初春。
料峭的寒风依旧带着冬日的余威,却已无法阻挡雁门大地深处奔涌的勃勃生机。站在加固加高的阴馆城墙上极目远眺,曾经被死亡和荒芜统治的冻土,已然换了人间。
城墙之下,阡陌纵横。去岁开垦的八百顷屯田,积雪消融,露出了肥沃的黑土。无数身影如同勤劳的工蚁,在其间穿梭忙碌。流民、归化胡人、郡兵,甚至还有部分被“以工代赈”安置的拓跋部妇孺,在郡府“劝农使”小吏的指导下,用新打造的曲辕犁翻耕着土地,播下希望的种子。健壮的耕牛喷吐着白气,铧犁破开沉寂一冬的泥土,散发着清新的土腥气。远处桑干河两岸,新修的引水渠如同银亮的脉络,将宝贵的雪水引入干渴的田地。风中隐约传来嘹亮的号子声,那是张辽率领的两千屯田兵在疏浚河道,加固堤坝。他们半兵半农,甲胄堆放在田埂,汗水浸透单衣,黝黑的脸上却洋溢着对未来收成的期盼。
城南,“匠作大营”炉火日夜不息,叮叮当当的打铁声是这座新生边城最雄浑的乐章。简雍从太原带回的百名工匠成为骨干,带动着本地招募的匠人,流水般产出着锄头、犁铧、镰刀。修复的旧甲胄与新打制的环首刀、长矛堆满了库房。更令人瞩目的是,几架结构复杂、形似巨弩的器械正在工匠们手中逐渐成型——那是沮授力主仿制、用于守城的床弩雏形。
城北,新落成的“济幼堂”院落里,传出孩童们稚嫩而整齐的诵读声。胡汉混杂的孩子们穿着郡府统一发放的、虽粗糙却厚实的棉衣,小脸冻得红扑扑,跟着须发皆白的老童生摇头晃脑地念着“人之初,性本善”。偶尔有孩童因口音或顽皮闹出笑话,引来一片善意的哄笑和先生无奈的呵斥。院角那几株去年种下的桃树幼苗,在春寒中倔强地抽出了点点嫩芽,为这片肃杀的边塞添上了一抹生命的柔色。
城西的集市,更是人声鼎沸,烟火气十足。郡府“常平仓”设点于此,沮授制定的“平粜法”成效斐然。粮价平稳,去岁缴获的皮货、来自太行山与草原的药材山货、匠营打造的铁器农具在此交易流通。讨价还价的喧闹声、小贩的吆喝声、孩童追逐嬉闹的笑声交织在一起。虽仍有面黄肌瘦者,但绝望麻木的神情已从大多数人的脸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对“明天”的笃定。
郡守府内,气氛更显森严整肃。
“主公,”田丰身着崭新的郡丞皂色官袍,气质愈发沉凝干练,他将一份誊写工整的竹简恭敬呈上,“此乃去岁郡府收支总册及今岁春耕、工役、抚恤预算明细。粮秣收支相抵,略有盈余。库中存粮,足支郡兵、官吏及济幼堂等耗用至秋收,若今岁风调雨顺,秋后存粮可望翻倍。”
刘备接过,仔细翻阅。竹简上蝇头小楷,条理清晰,一丝不苟。他微微颔首,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赞赏:“元皓理事,如庖丁解牛,巨细靡遗。有卿为臂膀,备何其幸也!”他抬头,目光扫过堂下诸人,“即日起,正式擢田丰田元皓,为雁门郡郡丞,总揽郡政,辅佐于备!”
“谢主公信任!丰必鞠躬尽瘁!”田丰肃然下拜。
刘备目光转向一旁气质愈发渊深的沮授:“公与运筹帷幄,擘画大局,军政调度,井井有条。北线烽燧如锁,南抚黑山得安,内结忠良,外蓄实力,此皆公与之功!即日起,擢沮授沮公与,为雁门郡五官掾,总掌郡内军谋、兵事、边备!”
“授,领命!”沮授躬身,眼神锐利依旧,深藏功与名。
“德然!”刘备看向自己愈发沉稳干练的堂弟,“督造工事,抚民安境,不辞劳苦。宪和!”他又看向风尘仆仆却精神矍铄的简雍,“外联州郡,周转粮秣,劳苦功高!即日起,擢刘德然、简雍,为雁门郡主簿,佐理文书,协理民政!”
“谢主公(大哥)!”刘德然与简雍齐声应诺。
“云长、翼德!”刘备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金戈之气。
关羽与张飞早已按捺不住,闻言霍然起身,甲叶铿锵!关羽依旧绿袍金甲,美髯垂胸,凤目开阖间神光湛然,周身气息愈发深不可测,如同即将出鞘的绝世神兵。张飞玄甲外罩半旧熊皮,豹眼精光四射,魁梧的身躯仿佛蕴含着开山裂石的力量,那柄玄蛇矛倚在身侧,隐隐有凶煞之气流转。
“青龙卫、玄蛇骑,经年淬炼,已为虎贲!各扩至两千精骑!即日起,关羽关云长,为雁门郡右都尉,统青龙卫,镇守代县,威慑北疆!”
“张飞张翼德,为雁门郡左都尉,统玄蛇骑,驻防卧虎梁,锁钥阴山!”
“末将领命!”关张二人声如洪钟,豪气干云!厅堂之内,仿佛有龙吟虎啸之音回荡。
“文远!”刘备看向侍立武将队列中,气质愈发沉稳、如山岳般的张辽。
“末将在!”张辽踏前一步,抱拳躬身。
“汝统领之阴馆两千守兵,屯垦戍边,军纪严明,保境安民,功不可没!即日起,擢张辽张文远,为雁门郡军曹,统领阴馆郡兵,兼督屯田戍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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