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武二年的四月,邺城皇宫深处,椒房殿外。
夜色已深,廊下的宫灯在微凉的春夜里摇曳,将刘备来回踱步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他紧抿着唇,平日里沉稳如山岳的目光,此刻却不时瞥向那扇紧闭的殿门,门内隐约传来女子压抑的痛呼声,每一次都像一根细线,牵扯着他的心神。
侍立在旁的宦官、宫女皆屏息静气,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他们从未见过陛下如此明显的焦躁不安。这位从涿郡市井起于微末,历经无数血火沙场、朝堂风波的皇帝,此刻竟也如同世间最寻常的丈夫和父亲一般,被产房内的未知牢牢攫住。
刘备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雌雄双剑的剑柄,冰凉的触感稍稍压下了掌心沁出的薄汗。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每一刻都显得格外漫长。他的思绪有些飘忽,想起了涿郡那个破落的小院,想起母亲艰辛的过往,想起自己戎马半生……如今,他有了稳固的基业,有了志同道合的臣子兄弟,更有了一个温暖的家。刘玥,这位温婉而坚韧的妻子,是卢师做媒、刘虞公之女,在他牧守幽燕最艰难的时期嫁与他,夫妻相得,感情甚笃。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也是他刘备,可能也是这个新生帝国的第一位皇子或皇女。
“怎么还没消息……”他几乎听不见地低语了一句,停下脚步,目光再次投向那扇门。
侍从官小心翼翼地端上一杯温茶:“陛下,夜深露重,您……”
刘备摆了摆手,示意不必。他现在没有任何心思做别的。就在他几乎要忍不住询问殿内情况的当口,一声清亮而有力的婴儿啼哭声,猛地穿透了殿门,划破了夜的沉寂!
所有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
刘备猛地抬头,紧蹙的眉头瞬间舒展,眼中爆发出难以抑制的惊喜光芒。
片刻后,殿门轻轻开启,一位年纪颇长的产婆满脸笑容地快步走出,身后跟着几名喜气洋洋的侍女。产婆利落地跪倒在地,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发颤:“恭喜陛下!贺喜陛下!皇后娘娘诞下一位皇子!母子平安!”
“好!好!好!”刘备连说三个好字,大步上前,竟亲自伸手虚扶了产婆一下,“皇后如何?皇子可健壮?”
“回陛下,娘娘只是乏力,凤体无恙!皇子殿下哭声洪亮,健康得很!”产婆连忙回答。
“赏!重重有赏!椒房殿上下,皆赏!”刘备朗声大笑,积攒了半夜的焦虑顷刻间化为狂喜和欣慰。他迫不及待地走入殿内。
内室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但更多的是温馨与安宁。刘玥脸色苍白,汗湿的发丝贴在额角,显得十分虚弱,但看到刘备进来,眼中流露出温柔的笑意。乳母将一个小小的、襁褓包裹着的婴儿轻轻抱到刘备面前。
刘备小心翼翼地接过,动作略显笨拙,却又无比轻柔。那婴儿红彤彤、皱巴巴的小脸在他眼中却宛如世上最珍贵的瑰宝。小家伙似乎感受到了父亲的注视,停止了啼哭,微微睁开了眼睛,懵懂地望向他。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和责任感瞬间充满了刘备的胸膛。这是他的骨血,是他生命的延续,更是这个国家的未来。
他凝视着幼子,沉思片刻,缓声道:“朕半生戎马,始有今日基业,愿吾儿能承此志,为父皇、为这天下,再开疆土,永固封疆。便取名——‘封’吧。刘封。”
“刘封……”床榻上的刘玥轻声重复了一遍,苍白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好名字,臣妾代皇儿谢陛下赐名。”
刘备又抱着刘封细细看了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交给乳母。他坐在榻边,紧紧握住刘玥的手:“玥儿,辛苦你了。”
“为陛下诞育子嗣,是臣妾的本分。”刘玥轻声回应,眼中满是幸福。
帝后二人低声细语片刻,刘备见刘玥疲惫,便嘱咐她好生休息,这才轻手轻脚地退出内室。
来到外殿,刘备脸上的喜色依旧洋溢。他立刻下令大赦天下,为皇子诞辰贺,并减免幽、并、冀、平四州当年一成赋税。邺城中很快便充满了欢庆的气氛。
然而,帝国的统治者并未沉浸在得子的喜悦中太久。几天后,刘备便重返冰井台,将精力重新投入到繁忙的政务之中。只是此刻他的眉宇间,似乎比以往更多了一份沉稳与深远。
章武二年的夏日阳光,灼烤着北方大地。邺城皇宫的冰井台,虽因深井存冰而比外界凉爽许多,但弥漫其中的紧张气氛却丝毫未减。帝国的中枢,如同一个高效运转的引擎,不断处理着来自四面八方的信息,发出一个个决定性的指令。
邺城,冰井台,偏殿。
刘备放下手中来自青州的奏报,微微颔首。关羽与臧洪配合默契,剿抚并用,青州黄巾之患已大为缓解,大片屯垦营秩序井然,秋粮长势颇佳,为后续的移民实边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云长此举,老成持重。”刘备对一旁的荀彧道,“既能暂安人心,又可积蓄力量。子尼调度粮草亦是有功,屯垦所需未见大的短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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