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刘玄德 第172章 羌胡势大砥柱立

当朝廷中枢将其主要精力都集中在河北地区的“度田检籍”和“胡汉互迁”等事务上时，帝国的西陲凉州却正面临着一场前所未有的严峻挑战，其复杂程度远非简单的政令推行所能轻易解决。

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征西将军曹操和凉州刺史段煨，这两位身负经营西陲重任的军政大员，此刻正置身于凉州州治冀县的府衙之中。他们站在一幅巨大的凉州地图前，眉头紧皱，心中忧虑重重。

这幅地图详尽地描绘了凉州的山川地貌、城池分布以及各民族的聚居区域。然而，面对如此错综复杂的局势，即使是这两位经验丰富的将领，也感到有些束手无策。

与幽、并二州胡汉人口各半的境况不同，凉州的问题要棘手得多。经过东汉中期以来持续不断的羌乱、内迁以及汉人的不断逃亡，羌、氐等部落在整个凉州的人口比例，已经达到了一个惊人的程度——据粗略估算，可能已占到总人口的三分之二以上！汉人反而成了点缀在广袤羌氐部落海洋中的孤岛。

更为严峻的情况是，朝廷实际能够掌控的区域范围极其有限。在此之前，朝廷巧妙地利用了马腾和韩遂之间的内讧，并借助贾诩的智谋，成功地铲除了韩遂，同时收编了马腾的势力。

然而，尽管取得了这样的成果，这也仅仅意味着朝廷只是重新夺回了凉州南部的四个郡的控制权。这四个郡分别是：汉阳郡、金城郡、陇西郡以及位于南部的武都郡。这些郡相对较为富庶，而且汉人在人口中的比例稍高一些。

而广袤的凉州北部和河西走廊，包括北地郡、安定郡、武威郡、张掖郡、酒泉郡、敦煌郡这大片土地，依然掌握在各个强大的羌人部落豪帅手中。他们名义上或许会接受朝廷的敕封，但实则自行其是，朝廷政令根本无法抵达。这些地区，几乎已是“羌化”的国度。

“情况比预想的还要艰难。”曹操的手指重重地点在地图上那片代表着失控区域的广大北部，声音低沉，“羌胡势大，根深蒂固。先前马寿成、韩文约在此，亦不过是倚仗部分归附羌胡，以羌制羌，方能维持局面。如今马韩皆去，朝廷直接面对这遍地羌氐，若处置不当，恐引发大规模叛乱，则西陲永无宁日矣。”

段煨面色凝重地点头，他久在西凉，深知此地情势之复杂：“将军所言极是。羌人部落林立，彼此攻伐不断，却皆畏威而不怀德。朝廷新定此地，恩信未立，威权未固，贸然推行如中原般的‘度田检籍’或强令迁徙，无异于抱薪救火。”

就在此时，一名亲兵匆匆入内，呈上一封来自武都郡的紧急军报。段煨拆开一看，脸色愈发难看。

“征西将军，祸不单行。武都郡氐人首领雷定、杨千万，聚众数千，围攻下辨县城！声称朝廷度田，实欲夺其祖地，要挟我等退出武都！”

曹操闻言，眼中寒光一闪，却并未立即暴怒，反而冷静问道：“下辨城守备如何？能支撑多久？”

段煨答道：“下辨城防尚可，守将王灵是沙场老将，但城内兵少，若久困恐生变。武都郡羌氐杂处，雷定此番举动，恐会引发连锁反应。”

曹操沉吟片刻，目光扫过地图，迅速做出决断：“妙才用兵迅疾，命他即刻率两千精骑，驰援下辨！令明熟悉陇右氐羌情状，命他为副将，持我手令，沿途可相机招抚或威慑各部，务必以最快速度解下辨之围！文谦部向武都方向移动，以为声援。元让加强冀县防务，谨防其他部落趁乱生事。”

命令被迅速传达下去。曹操又对段煨道：“段使君，立刻以你我二人名义，发布安民告示，严申朝廷并无在武都等羌氐聚居郡县推行度田之意图，此番仅为清剿韩遂余孽，安抚地方。特别要说明，雷定、杨千万乃矫诏作乱，其言不足信。同时，派人设法接触雷定部落中的亲汉势力，许以好处，分化瓦解。”

段煨闻言，心下稍安，曹操这番处置，军事威慑与政治攻心并举，确是老成之谋。“煨即刻去办。”

两位重臣对此有着清醒的共识：在凉州，目前绝不能强行推行那两大国策。当务之急，是稳固基本盘，消化战果，徐图后计。武都的突发事件，更加印证了这一点。

于是，一套针对凉州特殊情况的方略被确定下来。

曹操主要负责军事层面。他的策略清晰而务实：“稳固四郡，清剿余孽，震慑诸羌。”

他麾下将领各司其职：夏侯惇坐镇汉阳郡冀县，总督后方，保障粮道与通信；夏侯渊则以迅疾之势，率精骑驰援武都，并反复清剿金城郡境内的韩遂残余及不服王化的小股羌胡；乐进、李典则率步卒深入陇西郡，稳扎稳打，清剿叛乱，修复城防。而归降的骑都尉阎行与骑都尉庞德，则被曹操大胆任用，常为先锋或别部，执行侦察、突击或招抚任务，其表现颇为亮眼。数场干净利落的围剿战，用冰冷的刀锋和鲜血，向所有羌胡部落传递着一个明确的信息：朝廷大军在此，顺者虽未必能立刻得厚赏，但逆者必遭无情诛戮！强大的军事压力，暂时压制住了蠢蠢欲动的各方势力，为段煨的治理争取到了一个相对稳定的环境。

而段煨则主攻政务。他的任务同样艰巨：“梳理郡县，重建秩序，恢复生产。”

朝廷对于已经掌控的这四个郡，实际上早已经失去了有效的控制，时间长达数年之久。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郡县体制已经分崩离析，宛如一盘散沙。户籍管理混乱不堪，人口信息模糊不清，地方权力更是被那些强横的豪强或者羌人酋长所把持，他们肆意妄为，全然不顾朝廷的法令和规定。

面对如此严峻的局势，段煨深知任务艰巨，但他毫不退缩。他从长安带来了一批精明能干的属官，这些人都是他精心挑选的，具备丰富的治理经验和专业知识。与此同时，段煨还就地选拔了一些对当地情况了如指掌的官吏，他们熟悉当地的风土人情、社会关系以及各种潜在的问题和矛盾。

就这样，段煨带领着他的团队，开始了一场艰难的重建统治体系的征程。他们深入基层，走访百姓，了解实际情况，梳理户籍信息，整顿吏治，打击豪强势力，恢复社会秩序。这是一个漫长而艰辛的过程，需要耐心、智慧和勇气，但段煨坚信，只要坚持不懈，就一定能够重新建立起一个稳定、有序的统治体系。

他们首先着手重新登记户口，这是一项重要且繁琐的工作。通过详细的人口普查，他们能够准确掌握人口数量、家庭结构以及居民的分布情况，为后续的治理和发展提供有力的数据支持。

与此同时，城防的修缮工作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城墙被加固，城门得到修复，城墙上的了望塔和防御设施也得到了更新和完善。这些举措不仅增强了城市的安全性，也展示了他们对于维护地区稳定的决心。

通往关中的驰道驿站也迎来了整修。道路被拓宽和平整，桥梁得到加固，驿站的设施也进行了翻新。这将大大提高交通的便利性，促进地区之间的贸易和交流。

为了鼓励流亡的汉人返回家园垦荒，他们采取了一系列积极的措施。提供土地、种子和农具等生产资料，给予税收优惠和补贴，同时加强对农业生产的技术指导和支持。这些措施旨在吸引流亡的汉人回归，恢复农业生产，促进经济的发展。

此外，他们还尝试与周边态度较为温和的羌人部落进行有限的“互市”。通过与羌人进行贸易往来，用茶叶、布帛等物品交换他们的马匹、牛羊等特产。这种经济交流不仅可以满足双方的需求，还可以通过经济利益的纽带，加强彼此之间的联系和合作，实现互利共赢的局面。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远远不如预期那般顺利。羌人部落对于朝廷的戒备之心异常深重，他们对与朝廷之间的贸易往来持有极大的疑虑和抵触情绪。因此，尽管双方之间确实存在着互市的需求，但规模却非常有限，而且这种贸易活动还时常被中断，无法持续稳定地进行下去。

与此同时，地方上的豪强势力也给段煨带来了巨大的困扰。这些豪强们早已习惯了过去那种半独立的状态，他们对于刺史府派来的官员表面上虽然表现得顺从，但实际上却常常阳奉阴违，暗地里我行我素，完全不把官府的政令当回事。

更为严重的是，凉州地区在经历了多年的战乱之后，社会经济遭受了沉重的打击，民生凋敝到了极点。百姓们生活困苦不堪，府库也早已空虚见底。面对如此艰难的局面，段煨即使有再大的本事，也如同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一般，许多原本精心策划的计划都因为缺乏足够的钱粮支持而难以顺利实施。

数日后，武都捷报传回：夏侯渊、庞德进军神速，大破氐兵于下辨城下，斩首数百，雷定、杨千万率残部退入深山。下辨围解。庞德凭借其声望，成功招抚了附近两个观望中的氐人小部落，暂时稳定了武都南部局势。但所有人都清楚，这仅仅是暂时压制，凉州深处的痼疾，远未到根除之时。

府衙内，烛火常常亮至深夜。曹操与段煨对坐，商讨着每一个细节。

“文和先生此前所言‘攻心为上’，在西凉实行起来，难如登天啊。”段煨时常感叹，武都之事更让他深感棘手。

曹操则目光深邃：“急不得。凉州之疾，非一日之寒，解冻亦需时日。眼下唯有稳扎稳打，先牢牢握住这四郡，犹如楔入西凉的一颗钉子。待中原底定，朝廷财力充裕，再挟大势，逐步经略河西。届时，或剿或抚，方有转圜余地。”

凉州的治理，就像是在一片布满暗礁的急流中行船一般，充满了无尽的危险和挑战。稍有不慎，船只就可能撞上暗礁，导致船毁人亡的惨剧发生。

曹操以他的雷霆手段，果断地采取了一系列强硬措施来治理凉州。他毫不留情地镇压叛乱，严惩违法乱纪之人，以显示他的权威和决心。然而，这种强硬的方式虽然能够在短期内起到一定的效果，但却难以从根本上解决凉州的问题。

与曹操不同，段煨则采取了一种更为耐心和细致的方式来梳理凉州的局势。他深入了解当地的民情风俗，与各方势力进行沟通和协商，试图通过温和的手段来化解矛盾，恢复社会秩序。

尽管曹操和段煨的方法有所不同，但他们都在竭尽全力地维持着这艘大船的平衡，让它能够在风浪中艰难地缓慢前行。然而，所有人都清楚地知道，要想彻底解决凉州问题，绝非一朝一夕之功，而是一场旷日持久的较量。

这不仅需要耗费大量的精力去应对各种复杂的情况，还需要投入大量的时间和资源来改善凉州的经济、社会和民生状况。只有这样，才能真正让凉州摆脱困境，迎来繁荣和稳定。

然而，西陲的天空依旧阴云密布，预示着前方的道路依旧崎岖不平。但无论如何，曹操和段煨都不会轻易放弃，他们将继续努力，为凉州的未来而奋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