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行在,初夏的燥热已初露峥嵘。自那日槐花狂舞、定下东征袁绍大计的朝会之后,整个新朝的中枢便如同上紧了发条的巨兽,在一种压抑而高效的氛围中隆隆运转。一道道加盖着皇帝玺印的诏令,如同密集的雨点,从尚书台飞向幽并二州的每一个角落,也飞向那即将成为战场的太行山以东。
关羽坐镇太原城外大营,与军师中郎将沮授终日埋首于巨大的冀州沙盘舆图之中,推演进军路线,计算粮秣消耗,调配军械物资。他那张不怒自威的脸上,唯有在凝视邺城方位时,丹凤眼中才会掠过一丝焚尽一切的锐芒。血狼将军吕布则带着几分不耐与嗜血的兴奋,整训着他那支以并州狼骑为骨干、吸纳了部分西凉降卒的血狼骑,只待秋粮入库,便随主力倾巢而出。
幽州方向,玄蛇将军张飞和银凤将军赵云,也分别接到了由八百里加急送达的皇帝密旨。张飞在蓟城军营中咆哮如雷,声震屋瓦,立刻点起本部玄蛇重骑并抽调幽州各郡精锐,厉兵秣马,准备南下直捣渤海南皮。赵云则在涿郡大营,以他一贯的沉静整饬着银凤卫,规划着西进中山卢奴的路线。黑山将军张燕的任命诏书和行动指令,也送到了上党长子城,这位新任将军看着诏书上“袭扰常山、赵国、魏郡”的字样,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随即召集旧部头领,密议出山袭扰之策。
尚书令荀彧与并州刺史田丰,则成了这场即将到来的大战背后最忙碌的两个人。荀彧坐镇尚书台,协调各方,将皇帝意志转化为一道道具体的指令,同时还要处理新朝初创、百废待兴的繁杂政务。田丰更是如同绷紧的弓弦,几乎住在了州府仓廪和屯田之所。他亲自巡视每一处即将成熟的麦田,清点每一个府库的存粮余量,计算着秋粮入库的精确日期和转运路线,那张本就严肃刻板的脸上,如今只剩下疲惫与一种近乎苛刻的专注。秋粮,是此战的命脉,是他以项上人头向皇帝担保的军令状!他绝不允许有丝毫闪失。
廷尉贾诩的官署,则笼罩在一片神秘的阴影之中。这位以阴鸷着称的谋士,如同潜伏在暗处的毒蛇,开始无声地向冀州编织他的罗网。一份份伪造的书信、一条条精心设计的流言、一笔笔足以动摇人心的“厚礼”,正通过秘密渠道,悄然送往邺城,目标是韩馥的旧部、袁绍麾下互相倾轧的谋士、以及那些首鼠两端的冀州豪强。离间、策反、分化……这些不见血的刀锋,已然先于大军,刺向了袁绍的心脏。
新朝的机器,在战争的巨大压力下,爆发出惊人的效率。然而,在这看似高效运转的表象之下,一个无法回避的窘迫现实,如同冰水般浇在御座之上那位年轻帝王的心头。
这一日的小朝会,气氛与前次决定东征时的激昂决绝截然不同。殿内少了些甲胄的铿锵,多了些文臣深衣的肃穆。初夏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在地面投下长长的光斑,空气中浮动着细微的尘埃。槐花早已落尽,枝头是深绿的浓荫。
刘备端坐御案之后,面前摊开的并非军情舆图,而是一份由尚书台整理呈上的、关于中央官职缺员情况的详细奏报。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划过那些标注着“空缺”的职位名称,眉头紧锁,目光沉凝。
“陛下,” 侍中简雍作为皇帝近臣,最先察觉了刘备眉宇间的忧色,出列拱手道,“东征事宜,诸公皆已领命,各司其职,全力筹备。陛下夙夜忧勤,亦当珍重龙体。”
刘备抬起头,目光扫过殿内肃立的群臣:太傅卢植、太师刘虞、太尉赵谦、司空张温、司徒王允、尚书令荀彧、太常皇甫嵩、光禄勋蔡邕、廷尉贾诩……济济一堂,皆是肱骨。然而,这份名单,却恰恰映照出那份奏报的尴尬——九卿之位,竟有大半悬空!太仆、大鸿胪、大司农、少府……这些维系帝国中枢运转的关键职位,或因董卓之乱忠良被戮,或因时局动荡贤才隐遁,竟至如此残缺不全!
“朕非为东征事忧。” 刘备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更有一份沉甸甸的责任感,他将那份奏报轻轻推向御案前方,“诸卿且看。董贼造逆,雒阳蒙尘,忠良喋血,朝廷元气大伤。今新朝草创,百废待兴,然中枢九卿之位,竟泰半虚悬!太仆掌舆马,大司农总天下钱谷,少府管山海池泽之税,大鸿胪典诸侯及四方归义蛮夷……此皆国之重器,一日不可或缺!如今东征在即,后方运转、钱粮调度、宗室安抚、四方通联,皆需得力之人执掌。人才凋零至此,朕心何安?朝廷体统何存?此非朕一人之忧,乃新朝根基之患!”
他环视群臣,目光殷切:“诸卿皆国之柱石,交游广阔,识人善任。值此用人之际,可有贤才举荐,以补朝廷之缺,解朕燃眉之急?”
殿内一时陷入短暂的沉寂。举荐人才,既是责任,也需担当,更关乎朝堂势力的微妙平衡。卢植、刘虞等老臣捻须沉吟,王允眼神闪烁。贾诩低垂着眼睑,仿佛置身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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