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王朝侠义传 第30章 永福身退真侠骨

王杰带着黑风教一案的卷宗与庄亲王谋逆的铁证，自太行山启程，一路快马加鞭，不过半月便抵达了京城。彼时正值初秋，护城河两岸的垂柳已染上浅黄，风中裹挟着些许凉意，却吹不散京城上空因这桩大案而弥漫的凝重。

刚入东直门，早有军机处的驿卒等候，见王杰的车马到来，立刻翻身下马：“王大人，皇上已在养心殿等候多时，请您即刻入宫。”

王杰颔首应下，顾不得一路风尘，换了身干净的官服便直奔紫禁城。穿过层层宫门，养心殿的明黄色琉璃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殿外的铜鹤昂首而立，透着一股皇家的威严。太监引着他绕过屏风，只见乾隆正坐在紫檀木御案后批阅奏折，身旁站着几位军机大臣，刘墉赫然在列——他竟是几日前刚从江苏任上被召回京的。

“臣王杰，参见皇上！”王杰跪地叩首，声音因连日奔波带着些许沙哑。

乾隆放下朱笔，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几分关切：“王爱卿一路辛苦，黑风寨之事，办得如何了？”

“幸不辱命！”王杰将卷宗高举过头顶，“庄亲王永瑢勾结黑风教，私采矿石、囤积火器，意图谋反，证据确凿，请皇上过目。”

内侍将卷宗呈给乾隆，乾隆一页页翻看，脸色渐渐沉了下来。殿内鸦雀无声，只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待看到永瑢与黑风教往来的书信时，他猛地将卷宗拍在案上，龙颜大怒：“放肆！朕待他不薄，他竟敢如此狼子野心！”

几位大臣连忙跪地请罪，乾隆深吸一口气，摆手道：“此事与你们无关，都起来吧。”他看向王杰，语气缓和了些，“王爱卿，此案能破，想必不易。太行山中凶险，你是如何拿下黑风寨的？”

王杰这才将太行山遇伏、威远镖局郭永福等人仗义相助的经过一一道来，从黑风口的绝境到郭永福铁尺破敌，从林秀飞檐纵火到圆觉大师力破寨门，桩桩件件说得详细。说到动情处，他不禁感叹：“若非郭镖头与诸位义士相助，臣恐怕早已葬身太行，更别提擒获逆党了。此等侠肝义胆，实乃我朝之幸！”

话音刚落，一旁的刘墉忽然出列，拱手笑道：“皇上，王大人所言句句属实。这威远镖局的郭永福，臣在江苏任上时便有耳闻。此人不仅武艺高强，更重信守义，江南一带的商旅行镖，只要经他之手，从无差池。前年淮安遭水灾，他还自掏腰包开设粥棚，救助灾民数千，百姓们都称他为‘铁尺菩萨’呢！”

刘墉素来以刚正闻名，极少在朝堂上为外人说话，此刻竟对郭永福赞不绝口，显然是真心敬佩。乾隆听着，脸上的怒色渐渐褪去，眼中多了几分好奇：“哦？竟有这等人物？铁尺镇江南，又兼济苍生，倒是个难得的奇才。”

他沉吟片刻，对王杰道：“王爱卿，这郭永福、林秀、圆觉大师三人，如今在何处？”

“据臣所知，他们在破寨后便离开了太行山，想来已返回威远镖局。”王杰回道。

乾隆点点头，对身旁的总管太监道：“传朕旨意，即刻派人前往江南，召威远镖局总镖头郭永福、镖师林秀，以及圆觉大师入京见驾。朕要亲自见见这几位义士。”

“奴才遵旨！”太监躬身退下。

几日后，郭永福三人接到圣旨时，正在镖局后院擦拭兵器。林秀刚将长剑归鞘，便见镖师匆匆跑来：“总镖头，宫里来人了，说是皇上要召您和林姑娘、圆觉大师进京呢！”

郭永福握着铁尺的手一顿，眉头微蹙。圆觉大师放下禅杖，双手合十：“阿弥陀佛，皇上召见，想必是为太行之事。”

林秀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京城里的皇宫，会是什么样子？”

郭永福却摇了摇头：“皇家召见，看似荣耀，实则未必是好事。咱们江湖人，自在惯了，怕是受不了朝堂的束缚。”他沉吟片刻，对来使道，“烦请公公回禀皇上，我等草莽之人，不敢叨扰圣驾。太行山之事，不过是分内之举，不敢求封赏。”

来使是个老太监，见惯了趋炎附势之辈，反倒对郭永福的态度生出几分敬意：“郭镖头，皇上的旨意，可不是能随便推托的。您还是收拾收拾，随咱家走一趟吧，否则咱家也不好交差啊。”

圆觉大师道：“总镖头，既为圣命，想必不会为难我等。去看看也好，了却一桩因果。”

郭永福思忖再三，终究点了头：“也罢，便去一趟京城。只是丑话说在前头，若是要我等做官，那是断断不可的。”

三人随来使启程，一路水陆兼程，十日后抵达京城。内务府早已在城西的客栈为他们备下了住处，虽不奢华，却干净雅致。次日一早，便有太监前来引路，带他们前往养心殿。

穿过金水桥时，林秀忍不住打量着周围的宫殿，飞檐斗拱，雕梁画栋，处处透着皇家的气派。圆觉大师目不斜视，口中低声诵经。郭永福则将铁尺藏在腰间，神色平静，仿佛眼前的一切不过是寻常街巷。

到了养心殿外，太监先进去通报，片刻后出来喊道：“皇上有旨，宣郭永福、林秀、圆觉大师进殿！”

三人走进殿内，对着乾隆跪地行礼：“草民郭永福（林秀\/圆觉），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乾隆看着殿下三人，郭永福身材中等，面容刚毅，虽穿着布衣，却自有一股凛然正气；林秀一身青裙，虽为女子，眉宇间却带着英气；圆觉大师身披袈裟，慈眉善目，透着出家人的平和。他心中暗暗点头，朗声道：“诸位平身。太行山一战，多亏你们相助，才破了黑风教，擒了逆党。朕心甚慰，不知诸位想要什么赏赐？”

郭永福躬身道：“皇上，草民等本是江湖人，拔刀相助乃分内之事，不敢求赏。只求皇上能体恤百姓，严惩黑风教余孽，让太行山区的百姓能安居乐业，便心满意足了。”

“好一个‘不敢求赏’！”乾隆笑道，“朕看你武艺高强，又有仁心，不如留在京城，在兵部任个职如何？林姑娘剑法精妙，可入侍卫处；圆觉大师佛法精深，可入皇家寺庙主持教务。”

郭永福连忙摆手：“皇上恕罪，草民是个闲散惯了的人，怕是做不来官场上的事。镖局里还有一群兄弟等着吃饭，江南的商路也离不开人，若是留在京城，反倒误了正事。”

林秀也道：“皇上，民女只想跟着总镖头走镖，看遍天下风景，不想被困在宫墙里。”

圆觉大师合十道：“阿弥陀佛，老衲还是喜欢山间寺庙的清静，皇家寺庙虽好，却非老衲归宿。”

三人竟异口同声地拒绝了封赏，这倒让乾隆有些意外。他本以为世人皆爱功名，没想到这几位竟如此淡泊。一旁的刘墉见状，笑着打圆场：“皇上，这正是江湖儿女的本色，重情义而轻名利，实在难得。”

乾隆沉吟片刻，忽然道：“既然你们不愿做官，朕也不勉强。只是朝廷日后若有需要，比如护送重要物资，或是追查江湖要犯，你们可愿相助？”

郭永福爽快道：“只要是为朝廷效力，为百姓办事，草民义不容辞！”

“好！”乾隆点头道，“朕身边的和硕诚亲王，素来喜欢结交江湖义士，也常帮朕处理些江湖上的事。朕便让你们做他的‘拜唐阿’，不用入仕，也不用上朝，平日里依旧在镖局行事，但若有差遣，须得尽力。如何？”

“拜唐阿”是满语，意为“执事人”，虽无官职，却有机会为朝廷效力，算是个变通的法子。郭永福三人对视一眼，都觉得可行，便齐声应道：“谢皇上恩典！”

乾隆见他们应了，十分高兴，又赏赐了些金银绸缎，便让他们回去了。和硕诚亲王得知此事，特意派人送来一枚腰牌，上面刻着“诚亲王府”四字，凭此牌可在各地官府通行无阻，遇有急事，还可直接面见亲王。

郭永福三人回到客栈，将腰牌收好。林秀把玩着那枚腰牌，笑道：“没想到咱们没做官，倒成了王爷的人。”

郭永福掂了掂铁尺，笑道：“这样最好，既不耽误镖局的事，又能为朝廷出份力，两全其美。”

圆觉大师道：“老衲明日便回寺庙了，若是王府有差遣，派人到灵隐寺寻我便是。”

次日，圆觉大师先行离开。郭永福与林秀则在京城逗留了几日，买了些江南没有的新奇玩意儿，又到琉璃厂淘了几柄好剑，才启程返回江南。

威远镖局的镖师们见总镖头平安归来，还带了皇上的赏赐，都围上来问长问短。郭永福将京城的经历一说，众人无不称奇。有镖师问道：“总镖头，那‘拜唐阿’到底是个啥？咱们以后是不是也算官差了？”

郭永福笑骂道：“什么官差，不过是帮王爷办点事罢了。该走镖的还得走镖，该练功的还得练功，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话虽如此，镖局的名声却因这桩事越发响亮。江南一带的商户，听闻威远镖局是皇上钦点的“拜唐阿”，纷纷上门求镖，连一些官府的物资运输，也开始找他们帮忙。郭永福依旧像往常一样，亲自押镖，无论路程远近，都一丝不苟。

一日，郭永福押着一批丝绸前往杭州，行至苏州城外时，忽然遇到一群灾民拦路。为首的是个老者，跪在地上哭道：“郭镖头，求求您发发慈悲，救救我们吧！苏州知府克扣赈灾粮，我们快饿死了！”

郭永福勒住马缰，皱眉道：“有这等事？”他翻身下马，扶起老者，“老人家，你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者哽咽着说，今年苏州遭了蝗灾，庄稼颗粒无收，朝廷发了赈灾粮，可知府李大人却将大半粮食扣下，换成了糙米和沙土，发到百姓手里的，根本不够吃。已有不少人饿死，剩下的只能出来乞讨。

林秀听得怒不可遏：“这狗官，竟敢如此胆大妄为！”

郭永福沉吟片刻，对老者道：“老人家，你先带乡亲们回去，我这就去苏州府衙，定要让他把粮食交出来。”

他带着林秀直奔府衙，守门的衙役见他们是江湖人打扮，上前阻拦：“你们是什么人？府衙重地，岂容擅闯！”

郭永福亮出诚亲王府的腰牌：“我乃诚亲王府拜唐阿，有要事见李知府，快让他出来！”

衙役见了腰牌，吓得脸色发白，连忙跑进去通报。片刻后，苏州知府李大人颠颠巍巍地跑了出来，对着郭永福拱手道：“不知上差驾到，下官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郭永福冷冷道：“李大人，我问你，朝廷发的赈灾粮，你弄到哪里去了？”

李知府眼神闪烁，支吾道：“赈灾粮……都已发给百姓了啊，上差怎么会问这个？”

“发给百姓了？”郭永福冷笑一声，“城外有数千灾民，个个面黄肌瘦，他们说领到的都是糙米沙土，这是怎么回事？”

李知府脸色一变，强作镇定道：“上差有所不知，今年灾情严重，粮食紧缺，只能先凑些粗粮应急……”

“放屁！”林秀厉声打断他，“我看是你把粮食贪了吧！”

郭永福上前一步，目光如刀：“李大人，我再问你一遍，粮食在哪里？若是识相，就赶紧交出来，否则我现在就带你去见诚亲王，问问他克扣赈灾粮，该当何罪！”

李知府吓得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上差饶命！我交，我这就交！”

他连忙让人打开粮仓，里面果然堆满了雪白的大米和面粉，显然是刚从别处运来的。郭永福让人叫来城外的灾民，亲自监督着分发粮食。百姓们领到粮食，纷纷对郭永福磕头致谢，哭喊声、感激声此起彼伏。

李知府被郭永福押着，送到了江苏巡抚衙门。巡抚早已听闻郭永福的名声，又看在诚亲王府的面子上，不敢怠慢，立刻将李知府革职查办，上报朝廷。

此事过后，威远镖局的名声更盛，百姓们都说郭镖头不仅武艺高强，更是为民做主的活菩萨。郭永福却依旧低调，每日练功、走镖，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深秋时节，郭永福接到诚亲王府的消息，说是京城有一批重要的药材要运往西北，让他亲自护送。这批药材是给镇守边疆的将士们用的，关系重大，不容有失。

郭永福不敢怠慢，挑选了二十名精锐镖师，与林秀一起，押着药材踏上了西行之路。此时西北已入冬，寒风刺骨，黄沙漫天，路况极为难行。行至嘉峪关附近时，忽然遇到一伙马匪拦路。

这伙马匪约有百余人，个个骑着快马，手持弯刀，为首的是个满脸络腮胡的汉子，声如洪钟：“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郭永福勒马而出，铁尺一横：“我乃威远镖局郭永福，护送的是朝廷物资，劝你们速速退去，否则休怪我铁尺无情！”

络腮胡大笑道：“什么郭永福李永福，到了爷爷的地盘，就得听爷爷的！兄弟们，给我抢！”

马匪们呐喊着冲了上来，郭永福与林秀对视一眼，双双跃下马背。郭永福铁尺挥舞，如入无人之境，铁尺所到之处，马匪纷纷落马。林秀的长剑则如一道青虹，在马匪中穿梭，剑尖轻点，便能挑落一人。

镖师们也结成阵型，与马匪厮杀。这伙马匪虽人多势众，但哪里是威远镖局精锐的对手？不到半个时辰，便死伤惨重，络腮胡见势不妙，调转马头想逃，却被郭永福一铁尺打在马腿上，摔落马下，被镖师们擒获。

郭永福审问之下，才知这伙马匪竟是黑风教的余孽，当年黑风寨被破后，他们逃到西北，拉起了这伙人马，专靠劫掠为生。郭永福怒不可遏，将他们全部捆了，交给当地官府处置。

历经一个月的风霜，药材终于安全送到了西北军营。将军见郭永福等人风尘仆仆，却将药材完好无损地送到，十分感激，执意要留他们住几日，好好款待。郭永福婉言谢绝：“将军客气了，这是我等分内之事。江南还有不少镖等着我们去走，就不多留了。”

返程的路上，林秀望着窗外飞逝的风景，忽然道：“总镖头，你说咱们这样走镖，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郭永福笑道：“走镖虽苦，但能护一方商路平安，能帮百姓做点实事，不是挺好的吗？等哪天走不动了，就在镖局里教徒弟，看着他们把威远镖局的名声传下去，也算是没白活一场。”

林秀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向往：“嗯，等以后老了，就在镖局后院种些花花草草，闲来无事练练剑，想想都觉得好。”

两人相视一笑，马车在官道上缓缓前行，留下一串清脆的马蹄声。

回到江南时，已是寒冬腊月。威远镖局张灯结彩，镖师们正在贴春联，一派喜庆景象。郭永福刚进镖局，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迎了上来，竟是赵石。

“郭镖头，林姑娘，你们可回来了！”赵石脸上满是笑容，“俺在这儿等了你们好几天了。”

郭永福奇道：“赵兄弟，你怎么来了？”

赵石道：“俺们村里今年收成好，特意磨了些新米，酿了些米酒，想给你们送来尝尝。对了，村里还盖了座祠堂，专门供奉着你们的牌位，逢年过节都要烧香祭拜呢！”

郭永福闻言，心中一暖：“赵兄弟太客气了，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林秀笑着接过米酒：“这米酒看着就香醇，等会儿定要尝尝。”

除夕夜，威远镖局的大院里摆起了长桌，镖师们与家眷围坐在一起，吃着年夜饭，喝着赵石带来的米酒，其乐融融。郭永福举杯站起身：“兄弟们，这一年来，大家辛苦了！咱们威远镖局能有今天，全靠大家齐心协力。我敬大家一杯，愿来年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干！”众人纷纷举杯，一饮而尽。

郭永福三人从此游走于江湖，行侠仗义、四处保镖，过着自娱自乐的生活，倒也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