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师侄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你可爱的师叔!”流鹿一边给自己可爱无比的俊脸擦药,一边斥责打完自己就抱着她的小映星到一旁的人。
“师叔若是再多说的话,那些卷轴您自己处理吧。”顾青听到流鹿满是活力的声音,一阵后悔没有再下手重一点,干脆就抱着自己的小徒儿抬脚就要离开。
“什么?!你怎么可以威逼利诱我!”
流鹿的声音被风吹散,向映星看着身影越来越小的师叔又扭头乖乖的趴在顾青的怀中,不知道在想什么。
暮色渐沉,青城山的晚钟悠远的响了最后一声。顾青这时才从静室内出来,她扭头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自己的乖徒儿,一直到了清辉殿外的池塘,才看到抱着腿蹲在池边的小人。
“映星?在这里待了一下午?无聊吗?怎么不唤为师?”她蹙眉走近将人抱起,小人也不闹任由她动作。就在她将人抱稳后,怀中人才抱着她的脖子撒娇。
“师父,威逼利诱不应是正道所为…”向映星思考了一下午,自己的师父威逼利诱了师叔,她该怎么办。最后还是决定要遵循师父的教导,心向正道,问心无愧。
“映星,”顾青声音平和,如同在讲述一个寻常故事,“今日师父与你讲,何为‘直’,何为‘曲’。等映星听完再思考为师是否偏离了正道,好不好?”
小映星倚在师父温暖的怀里,仰头看着师父被阳光勾勒出金边的下颌,乖巧点头。
顾青停步,指向小径旁一株古松。松树干笔直冲天,虬枝却盘曲有力,甚至巧妙地绕过了一块挡路的巨岩,继续向着阳光生长。
“你看此松,”她道,“世人皆赞其正直。然,若它只知一味笔直向上,遇此巨岩而不避,早已撞得头破血流,何来今日亭亭如盖?”她低头,看进孩子清澈的眼眸,“为人亦如此。心中当有‘直’,那是原则,是底线,如松之主干,不可轻易弯折。”
顾青话锋一转,语气微沉:“然,世间路,并非总是坦途。时有巨石当道,或有荆棘缠身。若只知硬碰硬,非但于事无补,反易折损自身,甚至…连累你想要守护的幼苗。”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周围在松树下艰难探出头的小草。
小映星似懂非懂,小手无意识地揪着顾青的衣襟。
顾青抱着他继续前行,声音更缓:“故,有时需懂得‘曲’。这‘曲’,非是屈服,而是策略。譬如,”她停下脚步,前方是一处陡峭的石阶,“若你欲登高,眼前只此险径,强攀或许可上,却可能力竭摔落。但若你愿稍绕远路,寻一缓坡,虽多费些脚程,却能更稳妥地抵达巅峰。”
她顿了顿,说出更惊心动魄的话:“甚至,在某些不得已时,威逼,以势压人,令其知难而退;或利诱,许以好处,使其为我所用…像我对流鹿师叔所说的。这些看似不够‘光明’的手段,若运用得当,亦可铲除障碍,达成更大的‘直’与‘正’。”
小映星的眼睛微微睁大,显然这番言论与她平日所学的“君子坦荡荡”略有不同。
顾青看出她的困惑,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语气复归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映星,你要记住。手段是云,目的才是月。云可遮月,亦可衬月。关键在于,你的本心,是否始终向着那轮明月,那份你真正要守护的‘正道’。”她指尖轻点孩子的心口,“此处澄明,则手段不过是工具。若此处蒙尘,纵使手段再光明,也已偏离大道。”
“哦…映星好像懂了…”向映星似懂非懂的点头,她不太懂为什么石阶与松树会和师父与师叔相关,师父不愧是师父,说的话她都听不太懂。
等她真的明白当时顾青在说什么的时候,雪又下了五载。
那年她八岁,刚刚接触卦象与验算。那年顾青同样教导了她如何观象。
“观天之象,星辰经纬;观地之象,山川脉络;观人之象,言行气色。”顾青语气沉凝,手托住被风垂落的树叶,“万物皆有其象,象后皆有其理。卦修者,便是要于这纷繁万象之中,窥见那一丝贯穿始终的‘理’之轨迹。”
她顿了顿,语气转为严肃:“然,天机幽微,不可轻触,更不可妄泄。窥见一线轨迹,已属不易,若强求分明,必遭反噬。故卦修者,当心存敬畏,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知其可为,知其不可为,尤为重要。”
风把树叶又吹走了,向映星听到了玩笑似的轻笑,还有顾青的那句,“若是映星与师父一样厉害的话,推算师弟师妹们做了什么坏事,也是可以做到的。”
向映星只是点头,看着树叶晃晃悠悠飞走直到被风吹到她看不见的地方。
又过了几个月…
青城山,破晓时分,晨雾未散,带着浸骨的凉意。顾青打坐的静室外,响起一阵急促却极力压抑的脚步声。流鹿面色凝重,步履匆匆,而她宽大的道袍袖摆间,竟半扶半携着一个瘦小的身影。
那是个看起来不过五六岁的男孩,衣衫褴褛,沾满尘土与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他脸上毫无血色,嘴唇紧抿,一双本该清澈的眸子此刻空洞得吓人,深处却又仿佛燃着一点未冷的余烬,倔强地不肯熄灭。他浑身紧绷,像一张拉满的弓,每一步都走得僵硬,仿佛随时会碎裂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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